这一个月来,她和灵儿花了浑身解数、受尽干辛万苦,才终于来到了这座城。每个夜晚,她都是要将那玉佩上的“淮安、柳白原”反反复复摩挲上百次,才能勉强入睡。
可她如何能够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大雨兜头淋下,打在脸上隐隐作痛。脚下的青石劈啪作响,水花溅起,好像一个个小人在跳跃狂舞。
她勉力支持着,实在受不住,终还是慢慢软倒下去。就在此时,一柄黑色的伞突然递了上来,遮住了她头顶的雨。
秋月心抬头一看,忽觉一股热流直从心底涌了上来。
“林大侠……”
林江弯下腰,伸手把秋月心扶了起来。纤瘦的少女此刻情绪已然崩溃,嘴唇冻得白中泛青,浑身都在颤抖着。
“你知不知道……他为何不肯离开淮安?”她仍望着柳白原离开的方向,眼神凄婉而绝望。
林江深深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良久,他终于开口:“也许是因为,除了淮安,他什么也没有了吧。”
秋月心整个身子震了一下,回头看向林江,突然朝他跪了下来。
“啊,秋姑娘你……”林江吃了一惊。
“月心愿付出一切,为林大侠做牛做马,终此一生。”秋月心不理他伸手搀扶,倔强地弯腰叩首,“求林大侠帮我!”
林江愣住了,脸庞霎时通红:“这……你先起来……”
秋月心紧咬着牙关,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林江伸手拉她,竟拉不动。
“哎——好吧。”他只得妥协,“我答应便是。”
秋月心一抬头,整个脸庞都亮了起来。
林江指挥着马童,将马车赶到了淮安城东的一处旧民宅。那是一间极为普通的院落,大门颇为古旧,连靠着的几间朴素的民房,都静悄悄的没有人声。
林江打开门,招呼马童将马车直赶进了院中。
“这是?”秋月心下得车来,四面望了望,问道。
“这是我家旧宅。”林江道,“你们先在这歇一歇。”
秋月心心中微微一凛。
林江曾说过,他已十年未归,也早已无亲人留存淮安。然而这间宅院,却分明不是已废弃了十年的样子。
“我们家曾经的老仆还在淮安,或许是他惦着旧情,时不时来收拾一番。”林江仿佛看破了秋月心的疑惑,解释道,“不必忧心,这里很安全。”
“嗯。多谢林大侠。”秋月心点点头,随他开门进房,放下行李。灵儿跟着进来,见有稳妥的落脚地,嘴角噙着笑意,很是愉悦。
“我就知道,林大侠不会不管我们的!”她声音清脆,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里,平白激起了几分生气。
林江微微一笑,却不接她的话,径自走到里屋去收拾,打开窗户透气。
灵儿以为说错了话,羞愧地吐了吐舌头。秋月心忍俊不禁,伸手刮了下她鼻尖,宽慰她不必在意。
“今日雨太大,不能成行。今夜就住在这里,明日再启程。”林江说着,从里屋走了出来。
“好。”秋月心点点头,心里却浮起了一层紧张。
她许下以身相报的重诺,林江未曾拒绝。现在看来,他确是决意帮她去苏州救甄夙了,可如何搭救,都还是未知。甚至,他连要救的人是谁、有什么困难,都还未曾问过。
“你们先进屋换换衣物,休息一下吧。我去买些必需之物,很快回来。”林江说着,便准备撑伞出门。
“等一下,林大侠。”秋月心嘁住他,“月心有事想问。”
“怎么?”林江转回头,眼中毫无波澜。
秋月心咬了咬嘴唇,道:“我和灵儿这一路来,一直被人追杀监视。而进了淮安城之后,他们竟再没出现过。可是林大侠暗中帮我们料理了?”
听到此言,林江眸子里有光芒闪了一闪。
他稍事沉吟,终于轻叹了一声,微微笑道:“苏州‘半喜’戏班,隶属江东‘摔阖门’,的确有些难缠。班头喜妹手段毒辣得紧,你们碰上了她,没个会武艺的人庇护,决然没有生路可走。”
他果然已与喜妹有过照面了!秋月心心头一动。
她目光下移,看到林江袖口,忽然一凛:“你受伤了!”
林江眉头一皱,翻过手腕遮住了血迹:“没什么事。”他顿了顿,“我已大致弄明白了事态缘由。你们大可放心,她若敢伤人,我定不会放过她。”他说罢,立刻走到门口撑伞离开,登上马车走了。
这空荡陈旧的宅院里便只剩下秋月心和灵儿两人。
“哎,太好了!”灵儿看着院门关上,转身快乐地一抚掌,“这下不怕他们了!甄先生也有救了!”
秋月心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灵儿毕竟年幼,也还不知她许诺之事。这局面是福是祸,还着实难料得很。
暴雨仍然不停,哗啦啦地打在屋瓦上,顺着檐角凝成水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