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完毕,他拎起那小乞丐腰带,笑道:“小兄弟,你给我指路,我去救你姐姐!”
小乞丐被他抓起,起初一惊,随即用力点头道:“好!”
冼红阳带着他在月下奔行,天上一轮明月照耀,地上沙滩一大一小两行脚印,渐行渐远。
花儿泊附近多是渔村,小乞丐带着冼红阳去的这个小渔村离花儿泊并不远。尚未到,就已见村尾处远远一所房屋四周通明,他不由心中诧异,却见小乞丐用手指着那里道:“就是那里!我姐姐就住在那里!”
冼红阳暗想:这事真是奇怪,难道这小乞丐的姐姐并非乞丐?他又悄悄向前走了几步,忽觉一阵寒气袭人。若是寻常人未必有所感觉,但冼红阳行走江湖多年,最近更被追杀多日,却觉这寒气十分熟悉。
那不是寒气,是杀气!
他在一堵断墙后隐蔽好自己身形,悄悄望去,只见那所房屋四周围了一队骑士,一个个箭上弦,刀出鞘,松明火把照耀分明,正是云阳卫!
章十五 木牛流马
看到云阳卫那一瞬间,冼红阳只觉脑海中嗡的一声,暗道休矣,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来骗我!
他心头又是懊恼,又是难过,抓住小乞丐腰带的手转向他后颈,蓄力待发。那小乞丐却茫然未觉,指着那房屋欲待说话,被冼红阳另一只手一把捂住。
他抬眼看去,见那所房屋距离村庄颇有一段距离,里面孤零零的一座小屋,外面用矮墙圈了:个院落。此刻屋中未点灯火,外面的云阳卫围成一圈,却在后门处留出缺口。看这架势,又不似要对付冼红阳。
但冼红阳被追捕这些日子,已比以往谨慎了许多,心道虽然如此,亦有可能是对方设下的埋伏,引自己入觳。于是伸指点了小乞丐穴道,凝神观看。
小乞丐被他放在地上,一双眼睛急得泪花都要迸出来,但苦于不能言语,只恶狠狠瞪着冼红阳。
这时围在外面的云阳卫约有十六七骑,一个个身着白衣,腰束银鱼,刀剑出鞘,锋芒清冷,不似侍卫,更似一队训练有素的江湖高手,正是云阳卫人字部中人。领头之人看装束亦是一名指挥,他一挥手,两名云阳卫驱赶跨下骏马,便向院中驰骋而去!
院门虽然关闭,但那不过是一面竹篱编成的小门,简陋至极,连一次马匹冲击都抵挡不住。
此刻屋中灯火依然未燃,那两名骑士眼见将至门前,忽然座下骏马长嘶出声,前蹄上扬,那两名骑手皆是骑术高明之人,竟然驾驭不住。也只瞬间,两匹高头大马便即倒落尘埃。
这两人轻功亦是不同寻常,自马上一跃而下,并未受伤,但那两匹马却倒地不起。不知那屋中人使了什么手段,迷晕了马也就罢了,更难得是分寸掌握得恰到好处,这两匹马一倒,恰好堵住了正门。
马身沉重,移动不易。两名云阳卫对视一眼,正欲自院墙突破,却听身后那名指挥喝道:“退下!”
云阳卫令下如山,二人不敢有违。依言而退。
这名指挥名唤栾杰。他命那二人退下之后,做个手势,八名云阳卫自马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包抄住院落两翼,一步一步挨近院墙。
眼见距离院墙已近,并无异样,八名云阳卫一同施展轻功,向墙头跃去。动作整齐划一,煞是好看。
这八人身子尚在半空,院墙下忽然冒出一阵浓厚白烟,方才那两匹马倒地时了无征兆,众人不由对这白烟加意防备,有人急忙闭气,有人空中一个转折避过白烟。就在这忙乱之时,有一名云阳卫“啊”的一声,砰然倒地。
这时其他人也发现端倪,有人立即叫道:“白烟无事,提防暗器!”原来那阵白烟不过是焚烧湿稻草冒出的烟雾,屋中人趁众人躲避时,在烟雾中施放弩箭,那弩箭不过一寸来长,几无声息,上面却淬有迷药,方才那名云阳卫栽倒正是为此。此处机关布置虚实难测,实令人防不胜防。
屋中人透过半开窗子,已看到这一幕,不由皱起眉头。那人原想以此处机关,至少能折损其半,未料云阳卫之实力远超所料,仅失了一人而已。
这时七人已落入院墙内,一个个步伐谨慎,刚走几步,忽听咿呀之声,一个木人自屋侧滑行出来,云阳卫纵是见多识广,也不由吃了一惊。再细看这木人,却见它不过是初具人形,双眼处用炭笔画了两条细线,口部一个黑洞,应是双足处安了一对轮子。
这院墙不高,栾杰又坐在一匹高大骏马之上,也看到院中情形,不由赞叹了一句:“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木牛流马!”
再说这几名云阳卫见木人古怪,皆是小心提防,七人雁翅形远远排开,当中一人精于暗器,右手一扬,三把飞刀脱手而出,直袭那木人头、胸、腹三处。
木人双轮依然向前滑进,似无所觉,三柄飞刀同时刺入它身上,这飞刀上蕴有内力,木人脚下一顿,缓缓停住。众人观察片刻,并不见异样,这才靠近,有人笑道:“原来中看不中用……”刚说到这里,木人肚腹忽然大开,一蓬牛毛细针炸飞出来,众人距离既近,又无防备,迎面三人已中数针,当即倒地!
这木人制作固然难得,更难得是屋中人这份心计,那人深知云阳卫谨慎,故而将细针发射时间安排在木人身体被接触片刻之后。栾杰在后方看得亲切,喝了一声好,取雕弓,摘羽箭,众人只听一声弦响,三支羽箭破空而出,直奔那木人而去!
这三支箭劲风如注,栾杰本出身于“忘归”箭队,这一支箭队统归北疆修罗王江澄管辖,横扫戎族,箭法天下无敌。那木人似是识得厉害,木轮一侧,欲待闪躲。但羽箭来势何等凶狠,只听数声钝响,三箭皆中。
这三支箭却不比方才飞刀,木人禁不住大力,钝响过后,竟然断作三截,栽倒在尘埃之中。
栾杰又一挥手,他身后四名骑士同时举箭,这一次却是用的火箭。嗖嗖数响之后,在那屋门之前便形成了一道火墙。院中余下的四名云阳卫刀剑出鞘,月映寒光。
栾杰勒马前行几步,道:“言姑娘,你若识时务,还是出来吧。”
在他身后,冼红阳听得一惊,他原先只当那小乞丐诓他,眼下看来,这云阳卫花大阵仗围攻的,当真不是自己,而是一个女子。
茅屋中亮光一闪,一盏灯火幽幽亮起,窗纸 ,上折出一个女子侧影,甚是雅静。却听一个沉静声音自里响起道:“这位指挥,你不吝火攻,想是对我手中之物已不在意了?”
栾杰一拧眉,答道:“实不相瞒,言姑娘手中之物,我们能拿到自然最好;拿不到,随火焚了,也无不可。”
屋中女子叹了口气:“若我交出,只怕指挥也不肯留我一条生路吧。”
冼红阳在后面听了,只当栾杰会说些“自然留你生路”之类话语,却听栾杰答道:“言姑娘,你卷入这件事情,也是你的不幸。但若你肯交出那件物事,自会让你走得痛快,免遭苦楚。”
屋中女子半晌未曾言语,片刻后,木门“咿呀”一声响,一个少女走了出来。
冼红阳起初见院中机关巧妙,总当是位江湖名宿,未想这女子不过十八九岁年纪,荆钗布裙,一张清水脸生得沉静不俗,此刻她立于那一圈火焰之前,越发衬得面容素淡。
“那件物事呢?”栾杰问道。
女子伸出右手,切近几人见到她掌心中有个蜡丸。
“也罢。”女子低叹一声,手指一弹,那蜡丸便直直地向火中坠中,一名云阳卫上前一步,一把抄住那蜡丸,这时那蜡丸被火一烤,上面薄薄一层蜡膜已经融化,那名云阳卫惨叫一声,甩手不已。那蜡丸里装的竟是毒药!
女子冷笑一声:“我岂是坐以待毙之人!”说着,纵身跃出火圈,扬手丢出一个火折子,只听“轰”的一声,她身后的草屋烧成一团火球,看来她早已做好了毁家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