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狱恨(一个悲剧的故事)- 一个故事,一种人生;一段文章,一种生活;看世间百态,品人情冷暖,每一个故事、每一篇文章,都诠释活着的价值和不同的人生。
一篇充满悲剧的故事!也许有点长,但只要有耐心,你可以读完,并且可以领悟其中的一些生活哲学!
东家窃玉
清朝光绪年间,苏北盐城县西乡马家舍,住着一对年轻夫妻。男的姓丁,大名学方,排行老二;这丁二虽是个穷伙计,他那媳妇黄氏竟了不得的漂亮,白果脸,黑黑的线眉底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又明亮又好看。
这对年轻夫妻,原是盐城西北南沙庄人氏,一年前,在丁的好友、盐贩子王齐明帮助下,来到这儿的。他们在马家舍定居下来后,丁二就在一个姓赵的财主家看风车,同时租了亩把地种着。日子虽然过得很苦,可小两口相亲相爱、和和睦睦,到了第
二年,就添了个男孩,取名贵书。小两口于是更加满心欢喜,日子也越过越顺妥,叫外人看了都眼热。
可叫人奇怪的是,近一时期,那丁二媳妇却老是嘀咕着要离开这马家舍,左右邻居问她她不说,丁二问她她也不肯讲。
是啥道理呢?原来有个人一直在丁二媳妇身上打主意,缠得她生厌,可丁二媳妇又不敢得罪他,他就是少东家赵仁和。
赵家老爷是这一带出名的有财有势、心狠手辣的财主,赵仁和更是尖钻刁刻。他贪图财色又故作斯文,他没考得功名,就走门路花钱买了个铜葫芦顶子,逢年过节戴在头上招摇过市。
这年夏天,他偶然路过丁二家门前,一眼看见坐在门口做针线的丁二媳妇,顿时像掉了魂似的盯着迈不动步子,直看得丁二媳妇红了脸进屋关上门,才恋恋离去。。从此他三天两日到丁二家门口转悠。他开始没话找话说,接着污言调戏,到后来他见四下无人,竞嬉皮笑脸地凑上来动手动脚了。
这年冬天的’一个傍晚,丁二到圩上看车去了,丁二媳妇正坐在床边哄着伢子睡觉,突然有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吓得丁二媳妇心里“怦怦”直跳,再一看竟是赵仁和。她紧张地问:“少东家,你这辰光来有什么事?”赵仁和涎着脸说:“我怕你今晚空屋冷清,过来陪陪你啊。”丁二媳妇一听,板着脸说:“我有丈夫,有伢子,屋里没你的站处!”“哎呀,你何必这么死心眼?难道我还不如那粗皮黑肉的丁二?”他说着,就往丁二媳妇身上挨。丁二媳妇慌了,瞪起眼,提高嗓门说:“你出去,给我出去!”赵仁和先是一愣,接着“扑通”朝她面前一跪,死皮赖脸地央求:“好嫂子,就容我这一回……”丁二媳妇气得身子直打颤:“你……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快给我滚出去!”赵仁和一怔,见软的不行,立即脸色一变,猛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把住了丁二媳妇不放。
正在这时,突然“嘭嘭嘭”有人把门打得又急又重。赵仁和顿时慌了神,连忙放了丁二媳妇,整了整衣帽,拔脚走到堂屋,定了定神,便来抽门闩。谁知门闩才抽下一半,那门就“嘭”一声被推开来,随着一股冷风,闯进一个大汉。这汉子怒眉瞪眼,一把揪住赵仁和的衣领,“啪”一记耳光甩在他的白脸上。赵仁和一看来人,不由“啊”叫了一声。
闯进来的大汉,原来是盐贩子王齐明。这天晚上,王齐明是给丁二送盐来的,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伢子哭和丁二媳妇的骂声,他连忙放下盐袋,攥紧拳头“嘭嘭’’擂起门来。此刻,他就像一头怒狮,一把揪住对方衣领,就赏了他一记巴掌。再定睛一看,是赵仁和,气得用劲一扭他的衣领,又顺势把他推了一个踉跄,狠狠地说:“原来是你啊!”赵仁和被一记耳光给打懵了'嘴上只是说:“你、你怎么动手打人啊?”王齐明听了这话'一瞪眼'又飞起一拳,打在赵仁和的脑门上。赵仁和一看这个五大三粗的盐贩子,料想自己绝非他的对手,再也不敢犟嘴,只得低声下气求道:“王……王大哥高抬贵手,饶……饶了我……这回。”王齐明骂道:“下回,你要敢跨进这屋里一步,就打断你的狗腿!滚!”他使劲把赵仁和搡出门去。
赵仁和好似丧家之犬,一口气逃出老远,才敢扭过头来。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姓王的,走着瞧!总有一天叫你晓得……”这就是丁二媳妇老是劝说丁二离开这马家舍的缘由。
丈夫遇害
丁二媳妇估摸着赵仁和不会就此罢休,可想想又不好对丁二说明,她怕丁二这老实憨厚的人知道这事后,说不定会去拼命,闹出事来,因此只好一个人提心吊胆地熬着。
眼看快过年了,丁二媳妇又向丁二提起搬家的事,她见丁一还在犹豫,不由眼圈一红,突然抽泣起来。丁二见了一怔,前后想想,估猜一定是媳妇受了哪个的闷气。他想:反正哪里的太阳都晒得干衣裳,走就走吧。于是,他拿手巾替妻子擦去眼泪,柔言细语地说:“别哭,等到年底把工钱结了,再跟王大哥商议商议,另找主家,一开春就走,好吗?”媳妇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
腊月二十四这天傍晚,丁二到草埝口小街上买了鞭炮、香烛,经过澡堂门口,正巧碰见王齐明。丁二忙又买了些百叶、香干,打了一瓶酒,邀王齐明到家里喝两盅。丁二媳妇忙着给煮百叶、烫酒,丁二和王齐明两人便边聊边对酌起来,丁二媳妇忙过之后也含着笑坐在旁边。聊了一会,丁二就说起打算搬走的事,王齐明听了,连忙说:“走的好,走的好。我已跟塘河东一个大户说过,只要你们愿意,过了年就迁过去。”丁二媳妇感激地看看王齐明。
这时,王齐明一抬头,忽然发现门外有个黑影一闪,心里奇怪,就走出去看,丁二也跟出去。两人站在门口望了望,却没有发现什么,就又回来继续对酌。过了一刻,就见一个本庄佃户从门口伸进头来,对丁二说:“我刚从前庄回来,捎个话给你,少东家叫你今晚就去拿工钱。”等那个佃户走后,丁二站起身,对王齐明说:“王大哥,你先吃着,我到赵家去一趟,马上回来,我们兄弟俩今晚来个一醉方休!”说完便朝赵家走去。可谁知直等到菜都凉了,还不见丁二回来。王齐明对丁二媳妇说:“丁二兄弟恐怕给赵家留住了,我过几天再来玩。”说完,就离开丁二家,回去了。
这时,伢子已经睡着了丁二媳妇眼睁睁地守着油灯,左等右望,一直等到深更半夜,不知不觉中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从梦中惊醒过来,天已破晓,看看仍不见丈夫的影子,不由心慌起来。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慌乱地敲门叫道:“丁二嫂!丁二嫂!”丁二媳妇一惊,忙起身开门,一看,只见门口站了几个邻庄的佃户,其中一个年长的结结巴巴地说:“丁……丁二,他,他上吊了……”
这真是晴天一声炸雷,丁二媳妇身子一晃,几个大妈忙把她扶住,她还没站稳脚,就挣扎着跌跌撞撞地往西河边奔去。不多一会,就远远望见那棵大柳树上吊着个人,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男人丁二!她没了命似的扑过去,“哇”叫了一声,就晕倒在那棵大柳树下。
等到丁二媳妇渐渐苏醒过来,丁二的尸体已经被人们放在地上了。她扑在尸体上,呼天抢地放声哭喊:“丁二啊’你死得不明不白……昨晚赵家叫你去拿工钱,谁知你却一去不归了啊!”她披头散发,两手抚着丁二的尸体,边哭边诉。围在四周的佃
户,没有一个不抹眼泪,他们叹息着,都觉得丁二死得实在蹊跷:好好一个人,两口子和声合气的,日子正过在兴头上’怎么会无缘无故上吊呢?莫非是被人害死的?
晌午时分,乡佬来了,他察看着尸体,丁二媳妇泪人似的求乡佬为她作主伸冤。乡佬劝她说:“我看过丁二的尸体’他周身无伤,实为自缢身死。赵大少爷听说了这事,他可怜你孤儿寡妇,愿出一口杉木大棺材,这也是赵大少爷一片好心。你就想开
一些,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个小伢子哩,还是快些给丁二办后事吧!”
丁二媳妇一听,心头的疑云更重了。为了要弄个水落石出,她坚持要求报官鸣冤。乡佬左说右劝,还是没用,只好写了一个状子,差人送到盐城县署,请求衙门派人验尸。
腊月二十六日一大早,乡佬陪了相验的来验尸了。远远近近的人都来围看,密密匝匝地围了好几层。这时,有一个傻里傻气的汉子,把背在肩上的粪兜子挨着一副豆腐桶放下,缩头夹颈,四处张望了一会,厚嘴唇动了动,龇开黄牙瓮声瓮气地说:“丁二嘛,是人家害死的。”卖豆腐的老头一看说话的是当地出名的“赵大呆子”,连忙低声喝斥:“莫瞎说,要招祸的!”赵大呆眼一瞪:“我亲眼望见的,用耙头钉钉的,大辫子底下钉得老深的!”卖豆腐老头一听,吓得手一抖,“啪”烟袋掉在地上。他急忙拉过乡佬,把赵大呆子的话全告诉了他。乡佬又急忙拉过相验的,又把
这些话一说,相验的,解开了丁二头上的大辫子一看,果然埋着一根指头粗的耙头钉。
围观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乡佬也暗暗吃惊,他忙把赵大呆子叫到没人处,又细问了一番,更加惊讶。他吩咐两个乡丁把赵大呆子看住,不让他再走漏风声。丁二媳妇一听丈夫被钉死,顿时明白:这下毒手害死丈夫的,除了赵仁和没有别人。她不由大声号啕,呼天抢地,哭喊冤枉。当晚,丁二媳妇强忍悲痛,赶紧请人写了状子,告少东家赵仁和图谋不良,杀人害命。
故事说到这儿,还要回过来说说丁二到底是怎么死的,赵仁和是怎么杀死丁二的。
原来,那天晚上,丁二提着灯笼来到赵家拿工钱,他进了半掩着的黑漆大门,见厅堂上亮着灯光,便踏上台阶。停脚朝里望望,只见中堂那“白虎卧岗”图下,横着一条阴沉大雕花香案,两支蟠龙红烛,把厅堂四壁的字画照得闪闪发光,西壁下的红木八仙桌上摆满了各式菜肴,陈酿老窖香气扑鼻。桌子旁边的乌木太师椅上,坐着一老一少,这年少的便是赵仁和,那年老的估摸五十岁左右,晃着油光光的秃顶,丁二也不认识他。只见他和赵仁和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谈笑。
赵仁和见丁二来了,眉毛一动,说:“还没吃饭吧?来来,坐这里喝一杯。”丁二垂手站着,说:“少东家莫客气,是你叫人捎话让我来拿工钱的,我拿了工钱得回去,家里还有客。”“忙什么呀?”那秃顶老头说,“少东家看得起你,你就坐下来喝两杯嘛!”丁二推却不过,只好在下首坐下。于是让酒、请菜,三个人吃了好大时辰,丁二在家里已喝了几盅,三五杯下肚,便有些醉意了。
这时,赵仁和起身出去解手。那个秃顶老头见赵仁和跨出门槛,就歪过脸对丁二说:“丁二啊,大少爷待你不薄嘛!”丁二嘴里“嗯”了一声。秃顶老头又说:“眼下,大少爷有件难事,不大好启口,不晓得你能不能答应?”丁二吐着酒气说:“只要用得着我,只管说。”秃顶老头笑眯眯地说:“事情不大,只要你一句话就成了,来,再喝一杯。喏,直说了吧,大少爷自从看上你那媳妇,就饭不香、茶没味……只要你肯让个门子,大少爷就是给你三亩、五亩田都是肯的啊!”丁二酒虽吃到八九分,可这话他还是听得清楚的,顿时瞪起一双通红眼睛,直盯着秃顶老头,气得一句话说不出。秃顶老头“嘿嘿’’一笑,拍拍丁二的肩膀说:“牛扣在桩上也是老,大少爷挑你发财,你莫傻呀!”丁醉歪歪地站起身子,斜眼朝那秃顶老头说:“你这不是往人脸上放屁吗?”说完,气呼呼地转身踉跄着脚步往外就走。
丁二跨出门槛。赵仁和就来到他身边,两眼露出灼灼冷光,说:“你既然要走,我也就不留你了。工钱,你到账房去拿。”丁二一见赵仁和,脸上像血泼一样,脖子一拗,说:“回、回你个话,下年,我不在你家做了!”赵仁和阴毒地说:“这么一说,今晚我就更要送你一段路了!”丁二再不理他,踉跄着走出门,刚低头去拾那
灯笼,只听赵仁和一声干咳,突然从黑暗中蹿出几个人影,猛地扑上来将丁二按倒在地。醉糊糊的丁二这时才晓得中了赵仁和的毒计,他没能挣扎许久,手脚便被捆得死死的,嘴里被塞得满满的,他动不了,喊不出,大睁双眼,任凭黑暗中的这几个人把他盘在头上的大辫子解开来。只听赵仁和低声吩咐:“不要弄出血来!”话音刚落,一根三寸长的耙头钉就朝他头上砸了下去……
含冤下狱
这桩惨杀人命的大案,顿时震动四乡八村。隔日下午,衙门的捕役到了地头,让乡佬立即传话与此案有牵连的几家:明日一早,县太爷公堂问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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