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原哈哈大笑道:“钟某以前营生时,走的全是山林小道,这临安府外的山道我熟悉得像自家的后花园。在铜铃山中有一条秘道可直通马鞍林,道路虽崎岖了些,但至少可省下一半的脚程,相信我们在马鞍林守株待兔时,金自勉还在半路上跑呢!”
南宫无伤见山陡林密,钟原仍跑得健步如飞,这才相信钟原的话,但随之疑问又起,钟原所做什么营生行业?怎么会对山林密径了若指掌?难道他曾当过私盐贩子?怪不得他会认识蜀中南宫飞。蜀中自古以来便是私盐贩子常跑生意的地方!
南宫无伤心中释然,再听耳边风声骤响,知是钟原在全力施展身法,当下心中大定,趁机眯起眼,享受起这奇异的旅程来。
月儿的清辉冷冷地洒在马鞍林前那弯曲狭窄的小径上,南宫无伤睁大双目使劲儿望着这小径的尽头,可连鬼影也没有见到一个。他有点儿泄气地嘟囔道:“钟兄弟,你是不是追错地方了?都半炷香的时间了,金自勉怎么还没有来?”钟原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正想开口,突然神色一喜,低喝道:“噤声!有人来了!”话声刚落,果然见小径的尽头出现了金自勉那驼背身影,但奇怪的是,金自勉跑得并不快,时不时停下身来清理着什么。
南宫无伤正在奇怪,却听钟原聚声成线,传音道:“怪不得金老贼走得这么慢,原来是在反追踪。这条路他肯定折回来好几次了,否则怎会现在才来?让钟某白担心了一场,以为判断错了方向。金老贼这十余里路走得这么谨慎,定是要去办一件极其隐密之事。南宫公子你切莫出声,我们在暗处好好窥视一下金老贼究竟打什么样的算盘。”
南宫无伤虽想跳出去质问金自勉,但钟原说得有理,也只能按捺下火气,静静观察着金自勉的一举一动。金自勉驼背的身躯在月光下显得极其敏捷,在清理完痕迹后,在马鞍林石碑的阴影处坐了下来。他靠着石碑,时不时地抬头望天,似乎在判断时间。
刚开始南宫无伤以为金自勉马上会走,没想到他一坐便是大半个时辰。夜半时分,寒风阵阵,冻得南宫无伤直想骂娘,但为了二十万两银子的着落,他只能咬牙硬挺着。时间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就在南宫无伤认为金自勉会呆坐上一夜时,他却突然起身,闪电般向前掠去。
南宫无伤早被冷风刮得精神松懈,见金自勉突然而走,忍不住脱口而出:“钟兄……”话一出口,南宫无伤便知道自己犯了大错,急忙伸手紧紧捂住了嘴巴。但仍是迟了,在这清冷的旷野中,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让金自勉疾冲的身形猛然一震。金自勉虽然震惊,但疾冲的身形非但没有迟滞,反而双袖一拂,将“浮光掠影”身法发挥到极致,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马鞍林内扑去。天黑林密,若可先一步抢进林内,金自勉自信能甩开一切追兵。但他美好的幻想很快破灭,在他离马鞍林还有五丈远的时候,一道直冲云霄的剑芒封住了他的去路。
霸王所至,千军辟易!金自勉虽知道自己已经被逼进了绝路,但他绝不可退,只有冲破这剑芒才可能求得一线生机,否则只有死路一条!他狂叫一声,双手一合一分,双掌上已套上了一双紫黑色的铁手套,指尖锐利如刺,在月光下流动着一股诡异的妖蓝之色。
“魔蓝魅爪?”钟原神色一变,又冷笑道,“原来是……”他的话声被一阵金属震荡声给打乱了。金自勉像发了疯一样急扑上前,双掌劈、按、扫、抓,全然不畏惧残剑霸王剑那逼人的锋芒,采取的全是以命搏命的狠招,电光石火间,两人已递出了数十招。
南宫无伤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只见两条模糊的身影交在一起,也分辨不出谁是钟原,谁是金自勉,传至耳朵中的只有急促而杂乱的金属撞击声。
两人越战越快,凌厉的劲风在数丈空间内激荡,但奇怪的是,站在不远处的南宫无伤非但没有感到罡风的冲击,反而觉得以两人为中心,产生了一股巨大的吸力,仿佛在两人激斗的空间内形成一个可怕的龙卷风暴,在撕扯着周围的一切。
南宫无伤急忙退开了好几步,再抬眼看去时,却再也不见两人激斗的身影了,飞舞急旋的枯枝落叶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风球,把两人同时笼罩在其中。
南宫无伤看得瞠目结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两大高手对决竟然如此惊心动魄。他呆了一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来,狠狠地呸了一口,没想到金自勉这老匹夫竟有如此功力。那日少爷我西湖遇险时,这老匹夫可没这么厉害过啊?想必那时这老匹夫就巴不得少爷我被黑虎寨杀手们送上西天,好独吞这剩下来的二十万两银子吧?南宫无伤越想越有理,否则钟原这种绝顶高手怎么花这么长的时间也擒不住他?
被裹在风球中的金自勉心中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他心中只剩下两个字:绝望。每交手一招,他心中的绝望感便增强一分。钟原手中的残剑犹如一张光网,将他紧紧地裹了起来,他每攻出一招,非但不能给这光网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反而像给这光网注入一道新的力量,将他裹得更紧,勒得更深。他的每一招都不可思议地转化成对自己的伤害,作茧自缚。金自勉明知每出一招便会将自己往绝路上逼一步,但可悲的是他绝不能停,一停便会被钟原的剑气彻底制住。
金自勉脸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他知道再过十余招,钟原的剑网将彻底成形,到时他再无一丝机会。十招转瞬而过,凌厉的剑网倏然收缩,金自勉惨叫一声,手上所套的“魔蓝魅爪”在瞬间暴裂成碎片,向四下激射而去。
金自勉难以置信地望着鲜血淋漓的双手,尚未回过神来,只觉周身数道大穴一麻,身体无力地委顿了下来。飞舞的落叶失去劲气的吸纳,纷纷从虚空中飘落下来,犹如在银色的月光中下了一阵缤纷的落叶之雨。
钟原站在这落叶雨中,微舒了一口气,总算是擒住这实力不俗的金自勉了。他正欲回剑入鞘,突然一道黑影从马鞍林中电射而出,一剑直刺钟原的咽喉。此时钟原的精、气、神处于最松懈的阶段,这黑影凝神屏息已久,终于抓住了这难逢的良机。
“当”的一声,两道人影一合即分,钟原惨白着脸直退出十余步,后背抵住一棵大树,而那黑影则发出一声闷哼,借着剑锋相交的回震之力向密林深处逃逸而去,其身法全无来时的凌厉飘逸之感,隐约带着一丝狼狈。钟原在最不利的状况下,居然重创了这偷袭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