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烽……开封大侠战烽?”萧兑难以置信,“战烽当年不是与权倾帮同归于尽了吗?”
“世人以讹传讹,又有谁知道其中的真相!”骆老人顿了片刻,继续道,“战烽是曾经急人危难,做了些好事,但他也是个人,而且是个很容易犯错的人。成名数年之后,他染上了嗜赌的毛病。为了赌博,他经常改头换面,混迹于各地大小赌馆里。刚开始他只是游戏其间,但在权倾帮的赌场里,他终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欠下了数十万的债务。鉴于他的声名,权倾帮没有对外声张,只是私下要他听任驱使。战烽不想就此授人以柄,遂铤而走险,向你们贾家下手。他于宝物一途毫无见识,不知竟然盗出三岛石这样的至宝……他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也被人盯上了。”
萧兑一愣,道:“发生了什么事?”战烽道:“在我盗得贾府那批宝物一个时辰后,突然遭到别人偷袭,三岛石等宝物随之被劫走。”萧兑一呆,道:“是谁?”战烽目露迷茫:“他的局非常巧妙,武功也是高深莫测,我惊醒过来反击他一掌,他负伤后仍然轻松逃逸……但这却把我推向了绝路!”
第三天,沮丧的战烽忽然接到权倾帮的通牒,称如果他无力偿债又不肯屈从,便要抖出他沉溺赌海负债的丑事,并杀他一家抵债。战烽疯一般赶回家,父老妻儿已尽皆被掳走。为了救亲人,他力闯权倾帮,开启了那场后来令人津津乐道的血战。
但结果并非坊间流传的,战烽与权倾帮玉石俱焚,而是战烽摧毁了权倾帮,却也没能救出亲人,还负伤累累。他修养一阵后,拖着一条伤腿以及永无止尽的悔恨,躲到东祥巷那座破败的小屋残度余生。
他看着贾舒,愁眉突然展开,露出解脱般的笑意:“萧兑,你不要阻拦她。这些年我一直害怕被人发现往事。现在我突然明白了,只有还债才是真正的解脱……”萧兑嘴张了张,缓缓地松开手。贾舒立时捡起长剑,指向战烽喉头。战烽注视着锋刃,安然地闭上眼。
死寂笼罩一切,剑尖如同凝固般,只是不停地颤抖着。
“贾舒,我看……”萧兑想劝,却不知该怎么说起。贾舒银牙暗咬,长剑一闪,直没入战烽肩窝。战烽岿立不动,无言承受着一切。
“我……我不会让你死得这么轻松!”贾舒嘶声叱着,踉踉跄跄夺门而出,沿途留下点点血迹。战烽花白胡子垂了下来,痛苦地道:“为什么不让我痛快些……”他向外一指,冲萧兑道,“我没事,你快去把贾姑娘找回来。”
萧兑焦急地望了门外一眼,道:“老骆,你怎么样?”战烽惨然一笑:“我没事,贾家的人不杀我,我这副残躯就会为替贾家寻回三岛石而活,你快去吧!”
夜风微凉,凉飕飕地往衣袖、领口里钻。萧兑狂奔之下,牵动身上伤处,剧痛此起彼伏。他咬牙忍住,东奔西寻,终于在一个大屋檐下找到了失血过多、已经昏死过去的贾舒。萧兑为她包扎好伤口,这才抱着她回寓所。
景离的尸身依旧横卧在门口,屋里却是漆黑一片,原本亮着的壁烛也熄灭了。萧兑在门口顿住,心中陡生不安来。他将贾舒小心放下,捡把剑摸进屋里,低声叫道:“老骆……老骆……”
黑暗中传来一声微弱的喘息。萧兑慌忙点亮壁烛,只见战烽仰面躺在地上,原本插在肩头的长剑,此刻透过胸口将他钉在青石地上。他双眼无力地睁着,淡淡的眸子正慢慢失去光彩。
“怎么会这样?”萧兑惊道。战烽眼皮动了下,眸子里慢慢凝聚起一丝光彩,喉咙咕噜道:“点蜡烛……再多点蜡烛……小心他去而复还……”
“是谁伤了你?快告诉我!”萧兑愤怒欲狂,蓦然大吼道。
战烽眼中露出异样的光芒来:“是他……他躲了我这么多年……终是忍不住了……”
“到底是谁?”
“……就是当年暗算我,从我手里黑吃黑的那个人……刚才他先打灭烛火才摸黑进来,我就知道是他……当年我的‘截明掌’,一定让他吃尽苦头,永远也见不得光了……”
萧兑奇道:“什么截明掌?”战烽道:“这是我战家一门不传之秘……中此掌者,周身经脉紊乱,阴阳失调,将终生畏光……”
这截明掌有违人道,干犯天理,霸道异常,且修习极为不易。战家家训,严令此掌传男不传女,非到性命交关不得轻易使用。当年战烽被算计,狂怒下出手,事后也是后悔不已。
“畏光……你是说,他是……”萧兑喃喃说着,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半年前,无意中听你说起他终日躲在黑屋不出,我就开始怀疑是他……但他一直不出来,我几次在外窥探,都查不到端倪……这事就一直拖着……”
“你、你为什么不问我,让我想办法帮你?”萧兑大声道。战烽惨然看着他:“还记得冬至那夜,我让你离开洛阳,不要再替人讨债吗?这是条不归路,也是个怪圈,我不能再把你牵连进来……我与他的债就让我亲自完结……可惜我不行了……”
萧兑咬牙道:“那我为你去讨!”战烽无力地摇摇头:“不,你不是他的对手。听我的,别再想着这事,也别再去追讨三岛石……赶快带贾姑娘走吧,越远越好……”
一声鸡鸣穿窗而入,撕裂了黑夜。战烽的声音戛然而止,头永远地歪到了一边。
六黑暗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