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绯嘴角动了动,最终仍是没把花谦已死的事情告诉他。有些时候,看到花晏晋露出众叛亲离后伤心绝望的样子,他的心里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快。
凭丁绯高深的内力,那种奇葩之毒自然不能控制他太久的时间,可是等片刻后醒来时,他差点产生出一种梦境似的错觉——那土坯房还在,可是屋内的花与花谦的尸首全都不翼而飞。好像这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从小木屋回到花溪山庄,一路上他惊奇的发现,在靠近山庄的附近,竟然星星点点的开出了这种诡异的红葩。越是走近,血红色的密集度越加增多。
不知道花晏晋有没有看到?
“小绯,你瞧那红色的是什么东西?花叔年纪大了,眼有些看不清。”
还是发现了吗?丁绯缓缓走到窗口,心中一阵悸动——刚才他回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那么大片的,怎么一下子竟蔓延到了这里?
凌烟阁的墙角开满了红色的花朵,居高临下的望去,整个花溪山庄就像是被一层厚厚的如鲜血一般的红色覆盖住,触目惊心的红!
这花,开得优柔而缱绻.绚美而凄婉,给人一种强烈的心灵震撼,那种感觉竟是发自内心底处无边无际的深深绝望!
“彼岸花!”丁绯脱口而出,踉跄的退后一步。他忽然想起,曾在一本传自天竺的梵文书籍上看到过这样的描写:摩诃曼陀曼华曼珠沙华,开在天界之花。传说这是一种生长在冥界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记忆。相传此花只开于黄泉,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死去的亡灵就是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狱。
因为花期盛开在春分秋分时节,这时节交替又称“彼岸”,故国人称之为彼岸花。
“当火照之路铺开之时,我会穿过三途河,来接您——我的父亲……”这句话突然就跳进了丁绯的脑海中。
彼岸花,三涂河,火照之路……果然一一应验了!虽然明知道所谓的花拂玉其实是花披香假扮的,但乍听之下仍是教人为之毛骨悚然。
嘎吱嘎吱,多年不加以维修的木质楼梯踩出一声声恐怖的响音。
花晏晋和丁绯异口同声喝问:“谁?”
“爷,是我!”有些沙哑,竟是阿忏的声音。丁绯略略松了口气,向花晏晋解释道:“是服侍我的一名小厮……”
嘎吱嘎吱,阿忏低着头,一步步缓慢的踩着声响走近。
“你怎么拖到现在才来?”要摆脱那群村民的纠缠,难道需要花费上两天的时间?丁绯见他大反常态,只是低着脑袋闷头走路,心生异感,全身的肌肉在那一刻骤然绷紧。
“是自己人就太好了!”也许是因为又多了一个人陪伴,花晏晋忍不住激动高兴,竟拍了拍阿忏的肩膀。
“小心!”丁绯的喊声到底慢了半拍,阿忏猝然抬头,一双瞳孔布满血气,他张大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花晏晋手背上飞快的咬了一口。
花晏晋一声惨叫,丁绯动作敏捷的拉着他领口的衣襟往后退,饶是如此,花晏晋手背上的一大块皮肉已被硬生生咬下。阿忏像是一条疯狗般,见人就扑,花晏晋退得稍慢一点,就被他扑倒在地,勒住了脖子。
丁绯念在多年主仆的情分上,不忍痛下杀手,只是使力在阿忏颈后劈下一掌。这一掌击中,丁绯满拟他会立即昏倒,谁知阿忏只是扭了扭脖子,表情愤怒的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呲着牙放开奄奄一息的花晏晋,狰狞的反向丁绯扑来。
丁绯连劈三掌,有一掌甚至将阿忏打得吐出两口黑血,可是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忏此刻却像是邪灵附体般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的血肉之躯不是铜墙铁壁,却极其耐打,看样子如果不使出杀招将他格毙,他是永远不会罢休的。
嘎吱嘎吱,在这种情况下,诡异的地板声再度响起。
顺着楼梯冒出的脑袋一个接一个,这些人神情麻木呆滞,一看就知道受人控制,已完全失去理智。
花晏晋虽然练过武,可是他的力气居然都没有这些人大,他边打边退:“这些是什么人?”看样子打扮都很简朴,不像是杀手。
“是住在花溪山庄隔壁村子的村民!”丁绯吸了口气,一个阿忏已经让他颇为头痛了,更何况还要再加上这么多不怕打不知痛的村民。
楼梯上的脚步声仍是持续不断的响起,花晏晋已被逼得陷入疯狂状态,当他大喊大叫的杀死两名村民后,不断涌上的队伍突然顿了顿。阿忏的神智也像是在这一瞬间恢复过来,茫然的喊了句:“爷?”
丁绯的手指正点在阿忏的咽喉,再迟分毫,他的指甲便会划破阿忏颈上的血管。
“爷?怎么回事?”
“阿忏?你清醒了么?”他不敢贸然相信阿忏已经恢复知觉。
阿忏捶打着脑袋,呻吟:“头好痛!爷,救救我!我的头好痛!”其他的村民忽然也痛苦的抱头呻吟起来。阿忏拉着丁绯的袍角,无助的喊:“爷,救救我!爷……”
丁绯举足无措,他叹口气,正欲出手点了他的昏穴,阿忏突然放声大哭,伏在地上悲鸣不止:“不是我,不是我,青龙砚不是我摔坏的,为什么要冤枉我?你为什么那么偏心,我恨死你们了。明明是姐姐摔坏的,为什么你单单袒护她而硬要赖在我头上?”
叫声凄厉,丁绯尚未听明白阿忏话中的含义,花晏晋已是一跤跌坐在地上:“披……披香……”
阿忏抬起头,丁绯发觉他眼眸中又已呈现出碧血一般的氤氲,忙退开三尺站到了花晏晋身边。
阿忏举起胳膊,手指作兰花状的指着花晏晋厉声嗔叱道:“你为什么偏心?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也是你的女儿呀!好吧……”他幽幽叹了口气,丁绯忽然觉得他的神情就像是个充满哀伤幽怨的稚气小女孩,虽然这种表情在阿忏的脸上显露出来很是可笑,但是丁绯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相反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怖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心——此时的阿忏更像是被一个女鬼附身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