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镇外,南溟玉亦再次朝面前的僵尸扑过去。方才与僵尸硬碰硬吃了亏,这回他看似冲得凶猛,但等到了僵尸面前时的一刹那,突然拔地而起,越过七具僵尸,猛扑向镇子。
第三章鸡骇犀角
长街彼端,正狰狞着扑向林晚鸦的僵尸,猛然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僵在那里。它灰白的眼眶里充满了惊讶与恐惧,呆呆地盯着林晚鸦的右手。
林晚鸦手中银光绽放,那僵尸的头颅顿时离体飞起,被断口处青黑色的血喷出老远,坠落在空旷的街道中,发出疹人的闷响。
头颅上那双灰白的眼珠赫然转动着,仍旧惊恐地盯向林晚鸦的右手。
——在那只手掌间,握着一段淡青色的犀牛角。
僵尸倒地的声音,同时惊动了镇口的一人七尸。当瞧见林晚鸦扬起的那支淡青色犀牛角时,僵尸们的神情似乎也变了!
林晚鸦冷眼看着镇口,举起那支青色的犀牛角朝嘴边送去……
僵尸们见此情景神情大骇,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马都来不及骑,跳跃着朝镇外冲去。
几在同时,淡淡的号角声由那支犀牛角中吹出来,委婉如清泉溪畅,激昂如瀑泻涛涌……号角声连绵不绝,扑天盖地传向数里之外。
从犀牛角声传达的地方,猛然响起一阵阵公鸡打鸣声,起初还轻,不大会儿已如滚滚春雷,频频朝空中那七具僵尸擂去!
那七具僵尸被鸡鸣的声音“擂”得怪叫不绝,挣扎数下,竟相继跌倒于地,再无动静。这番变故如兔起鹘落,一闪而逝。南溟玉在后面看得不知所措,茫然道:“这……林兄你这是……”
“可惜。”长街彼端,林晚鸦叹口气,不紧不慢地道,“这七具连同先前在镇子里吃饭的、换东西的那些,都是今夜借月圆出来逛鬼市的僵尸!”他扬动手中的犀牛角,“我抢了它们的‘鸡骇犀’,僵尸们换不到物件,无法回去向‘主人’交差,自然要难为我们两人。”脸上笑容乍起还收,“可惜被它们发现了。这么一来,若想找出它们后面的‘主人’,倒要多费些手脚!”
“莫非这真是巴蜀鬼市?”南溟玉愕然道,“难道这世上……真有僵尸还魂术?”
“哪有什么鬼?所谓鬼市,不外是活人好市,驱鬼出面的把戏mf已。而这些僵尸,也都足些可怜的死人罢了!”林晚鸦道,“人死后肌肉僵硬,识觉丧失,但肉体还在。若有人懂得操控之道,利用物件施用于人体骨骼经络,那死去的人就能如活人一样行走,并做出各种动作,这就是僵尸!”
他一面说,一面走到一具僵尸前,右手握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对准僵尸的关节处就切了下去。左手拿出块黑黝黝的磁石,贴在切口处游动数下,移开后,那上面竟吸附着两根细如毫毛的银针。
南溟玉目瞪口呆:“难道它就是被这小小的银针操控?”
“不错!”林晚鸦将银针收在随身的锦盒内,“这僵尸身上共有七七四十九枚这样的银针,每一枚都管着一处关节要害,施术之人就通过这些银针,操控着僵尸们的举手投足。这些僵尸腹内竞能说话,那躲在它后面的施术人必定甚为高明。”
南溟玉听得毛骨悚然,愤慨道:“这等邪魔外道,以妖术伤天害理,如若落到我手中,必令其生不如死!”
“也不能这般说!这门操控死人的方法,古即有之,叫做‘鬼偃术’。”林晚鸦做了个少安毋躁的手势,徐徐地道,“《列子,汤问》记载说,周穆王去昆仑山,路上有人献艺给他。出场的是一个大如真人的傀儡,穆王原以为是真人,见那傀儡表演时对他的左右嫔妃眉来眼去,就要杀了这个傀儡与献艺人。献艺人惊惧下将傀儡用刀剖开,里面全是用皮子、木头、漆粉混了做起来的。周穆王发现傀儡的心、肝、脾、肺、头发、骨肉都是假的,气就消了大半,惊叹于这个献艺家伙的技艺,不但没杀他,倒是赏下不少好东西。”
“这不是傀儡戏吗?”南溟玉想了想道。
“当然不是!戏台上的傀儡是用木头、皮子或别的什么做成小人,用线提着手脚,令它们举手投足如活人般,”林晚鸦目光深邃起来,“但这个叫偃师的献艺人,可没有用线或绳索将自己与那真人大小的傀儡相连。然而,书中仅是记下这件事,并没能将那秘技一并记下来,后来者如鲁班、墨翟、公冶先生等人,穷百十年心血,都没能让那秘技再现人世……有灵巧的工匠按照听来的东西,仿照偃师祖师神技之形,用竹木皮革做个小人,拿数十条线吊起来,摆来摆去做出各种动作,以此在市井间嬉戏取乐,以换得铜钱,混口温饱,这才是从古到今传下来的傀儡戏!然而,与偃师祖师的操偶神术相较,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么说,鬼偃术岂非失传了?”南溟玉看着八具僵尸,盯着林晚鸦。
林晚鸦续道:“那倒没有!到魏蜀三国时,偃师门的秘技重现在这巴蜀之地。当时正值诸葛武侯出师讨魏,苦于巴蜀多山,粮草难以通运,使前方战事大受其扰。传言有偃师传人夜人蜀营,与诸葛武侯于帐中密议数日,始飘然离去。武侯出帐,即以山竹林木造‘木牛流马’,运粮送草,行走山间如履平地……”
“咦?”南溟玉忍不住问道,“怎么同我听到的‘木牛流马’不同?我听到的诸葛武侯造车马,可不曾有偃师门、鬼偃术。”
“偃师门传人行踪不定,更有意深藏大野天涯,岂是常人好探寻的?”林晚鸦哂然道,“我只问你,诸葛武侯之后你可曾见过有人做成这‘木牛流马’?”
见南溟玉摇头,他再问道:“外人倒还罢了,那些巴蜀的先辈们都曾亲见神偶出世,亲与‘木牛流马’运粮,谁又曾见他们遗下半点儿制偶技法?巴蜀更不是到魏蜀三国时才多山,诸葛武侯既有山间运粮的好法子,怎么不见遗惠这里的山民?这巴蜀藏边货物的往来,千百年来还不是靠吃草的牛马背驮,哪见有半只‘木牛流马’行走山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