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为什么此处是华瑛的那一盏?”慕容斐问道。
“依照我的想法,这里原本挂着的就是华璇那一盏。当时堕天转世出了意外,陵墓外面的防护结界消失,以赤峰四翼蛇对宝物的敏锐,应该很快就会侵入陵寝偷宝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见到的赤峰四翼蛇身上有华璇的灯和我那把小梳子,那只蛇一定进入过这里。而当时,殿监他们还只是按照遗信去补防各处结界,没敢侵扰陵墓,所以,他们见了才不知道这是墓中之物,速速毁了去。但如果华瑛那盏灯随楚国陵墓中众多珍宝一同被盗,很可能机缘巧合被什么人在后来得到,此人若要每日把玩这灯,不难如慕容斐一般发现这灯的来历,而这人要是又能进入此陵墓,便可以看到这个特制的灯架,再加上要是再读了石匣中的信并且知道赤峰四翼蛇那里曾找出来过一盏,那么很容易判断架子上放着的是什么。”唐谧说到此处,停下来,看看众人的反应。
每个人都没有说话,屏息等着唐谧的下文,但是就连张尉都听得明白,唐谧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点出这人是谁,可符合条件的却不过那寥寥几人。
唐谧接着说:“那人知道,要诱使穆殿监在八月十五,也就是华璇她们姐妹两个的生辰进入幻海之湖,好让我看见穆殿监使用邪术,这灯是必不可少的,可如今原来的灯已经被毁了,他一定十分庆幸自己得到了这一盏,就挂在了这里。”
讲到此处,唐谧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一直压在自己心上的千金巨石刹那轻了不少,说:“所以,如果异宝馆老板能探听出是谁得到了从墓中流失的这盏灯,我们就有了证据。”
92、四月杂记
几个人从陵寝出来后一商议,都觉得既然离八月十五还早,没办法马上去幻海之湖探查,只好每个都各自留意,看看还有什么可疑的事值得探寻,特别是从萧无极到顾青城这一干蜀山巨擎,大家要多加留心,随时用魂兽互通消息。
接下来的日子唐谧格外忙碌,蜀山的机关修缮工程仍在继续,她大多数空闲时间都被祝宁拉了壮丁,和欧阳羽两人在蜀山各处跑来跑去检修机关,顺便打听“避室”与“夕照峰”的所在。
然而她在蜀山三宗和掌门所在的各处跑了不少地方,却未打听到有什么屋室叫做“避室”,更不用说蜀山十二峰里根本就不曾有“夕照峰”这么一座山峰。因为不敢直接去问宗主或者掌门,唐谧只得向祝司库和诸位相熟的殿判佯装不经意的打听——
“‘夕照峰’吗?如果你觉得这是咱们蜀山内某座山峰的别称,那么我觉得你大约是听错了。”胡殿判抚着花白的胡子,十分肯定地说,“五十年前我刚入御剑堂,当时的掌门因为得了牛皮癣,每天都要去碧玉峰青石的硫泉浸浴,所以那时我们都管青石峰叫‘洗澡峰’,你所说的应该是洗澡峰才对吧。嗯,应该是洗澡峰。”
不待唐谧有所反应,路过打酱油的莫殿判不屑地瞧了胡殿判一眼:“胡说,那哪是洗澡峰呢?明明是泡澡峰!真是个老糊涂,赶快自插双目自废武功自我了断,别在这里误人子弟了。”
“‘避室’么?我觉得这个和传说中的‘御剑十大谜’有关。”气走了胡殿判,祝司库托下巴,坐在长几后万分笃定道,“这个谜就是当年剑童慕容烨英在夺得蜀山第一枚转红的彤管草之后,究竟送给了谁?因为当时有捡到慕容烨英所作的一首打油诗--百刃遂风竞初彤,锈剑指西却走东。问君得之何所与,笑指避庐乌金童。我以为,那‘避庐’就是‘避室’,是慕容烨英是为了音韵而改了一个字而已。”
唐谧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这次总算是遇到个靠谱的,于是顺着线索去找慕容烨英。孰料慕容烨英摆出十二万分防备的架势:“避庐吗?谁叫你为打听的?”
“祝司库啊。”唐谧一想这也不算是胡说,当时祝司库透露给她这消息的时候分明是一脸想要“借口探秘”的贼兮兮。
“他想要知道,为什么不自己来问?你个小丫头瞎掺和些什么啊?哼,你刚才说话走神,这招‘一剑断流’的力道不够,罚你留堂练习一百遍。”慕容烨英凶残道。
唐谧欲哭无泪,暗叹这哪里是“借口探秘”啊,根本是“借刀杀人”呀。
唐谧如今所在的这一殿,为了给五殿大试的最后一试做准备,功课十分繁重,殿监的要求也比以往严格了上百倍。按唐谧的话讲,单单慕容烨英对御剑术的要求就已经到了十分变态的程度,任何一处稍稍出错,就要被罚反复练习一百遍。所以,尽管桓澜仍然是大家的督导弟子,但在操练场上早已没有女剑童还会分神顾念他。对于这些聪明的少女们来说,遥不可及的美少年远远没有血淋淋的惩罚来得更切身。即或真的仍然存有一点遐思,在这种关键时刻也要给强压在心底。
唐谧想:其实大多数人大约都和庄园差不多吧,嘴上叫得响亮,其实并不一定真的有多么的喜欢。而真喜欢的,则一定都埋藏在心底,并不会轻易说出口。
这样想来,她就觉得有点对不住君南芙了。那女孩儿是真的喜欢桓澜吧,就是因为看明白了这一点,自己才会在出手的时候又准又狠。于是忽然间,唐谧有点理解那时候张尉气愤的原因了。
找时间去向君南芙道个歉吧,她这样想的瞬间,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像是一个少年了,无意间抬头看见蜀山四月晴朗明媚的天空,澄蓝通透,不禁微笑。
但要唐谧抽出时间来还真的很难。她晚间如果有空闲,多半是叫上白芷薇偷偷入地宫继续细读王凛留在“静室”中的书籍,看看能否找到更多解惑的线索。而蜀山月报的生意也还在继续,彤管转红的四月正是月报最为忙碌的八卦季节,她和李理的闲暇时间基本都搭在了这上面。唐谧因为觉得辛苦,想出一个抢钱的新点子--把与彤管草相关的内容挑出来做了一期增刊,而月报的价格就顺理成章地抬高成两个钱,如此一来,实质内容没有增加多少的小报便多赚了一倍的钱。
说来唐谧也觉得自己运气太好,今年四月蜀山的热点人物居然又是自己的熟人--白芷薇。至于白芷薇为什么会走红,倒是显得有点莫明其妙。
白芷薇并非不美貌,只是年纪尚幼就带着清冷的气质,远没有同龄那些眉眼灵活、笑容甜美的少女们打眼。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们都觉得她难以接近,更是不曾多想些什么。但是这一年,她长得极快,已经比唐谧高出了一个脑袋,转眼间便完全脱去了幼女的外壳,身姿婀娜修长,眉目精巧清丽,展现出真正的少女韵致。
最先注意到这朵悄然绽放之花的,倒并非御剑堂的剑童,而是在某日清晨,白芷薇和唐谧、张尉走在去气宗的青石价上,一人穿月白袍服的气宗少年不知从哪里杀将出来,低着头,额上豆大的汗珠清晰可见。那少年嗫嚅了半晌也不说一句完整的话,最后猛地一伸手,递出一株红色的彤管草,扭头就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