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尉被白芷薇这一拽搞得失去平衡,好在他自小就在马上玩耍,斜挂在马侧仍然能操纵马匹奔跑,再加上他的黑色翼马好胜心极强,不等主人的号令。已经自己追了出去。
但白芷薇已然占了先机,眼见球门不远,挥杆就要击球!就在这个瞬间,那匹黑色的翼马仿佛感到胜负一线的紧迫,原本夹在两侧的黑翼瞬间张开,腾空而起
白芷薇只感觉到似乎有一片黑云压过头顶,还未来得及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张尉已经驾着翼马从天而降,挡在了她的面前。
只见张尉的马一落地,他立刻拨回马头,面冲向白芷薇,笑道:“你没时间了。”
白芷薇瞟向场边,果然看见计时的剑童正要举起宣布比赛停止的红旗,她明知道以现在距离球门的距离,若是张尉挡在前面,自己绝难将球送人球门,仍是一咬牙,将球击出。
那球越过张尉的头顶,在空中画出一道倔强有力的弧线,最终落在了离球门不到两尺远的地上。
场上的欢呼声和叹息声夹杂在一起,忽然,一声骏马的嘶鸣冲破喧嚣,那只黑色的翼马竟然展开双翼,冲上了天空。
张尉被翼马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想要控制它转回降落却又不知该如何去做,而那翼马此时更是因为比赛而无比兴奋,已经完全无法自控,兀自扇动着双翼越飞越高。
好在张尉不是一个容易慌乱的人,见一时间没办法让坐骑平静下来,干脆放松缰绳,让翼马随意飞行。
翼马直直向蜀山的深处飞去,张尉索性在空中欣赏起景色来。那些自己往返了不知多少次的青石阶,此刻就蜿蜒在青山之间,被春日暖阳照得泛着白光,犹如穿流于山间的溪流。
这让他忽然想起一直和自己奔跑在这漫长山路上的唐谧和白芷薇,心下拿定主意:以后一定要让那两个家伙也坐上来飞飞看。这念头一出现在脑海中,他便又想起了君南芙,心里一颤,竟是不敢再继续细想下去。
翼马飞了好一会儿,兴奋劲儿总算平息下去。张尉察觉到坐骑的变化,便准备拉起缰绳拨转马头回去。可他手上刚一加力,忽听底下的山谷中一声野兽的低吼直冲云霄,闻声向下望去,才发现原来已经飞到了那黑雾弥漫的山谷上空。
不等张尉多想,他只觉得自己的翼马在那吼声中惊惧地一抖,瞬间失去了平衡,翅膀毫无韵律地乱拍,一个猛子向下扎去。
他马上明白,翼马是因为受了惊吓,又没有完全掌握好飞行的要领,这才失去了控制,于是他赶忙像在地上御马一样,使劲提拉缰绳,口中发出号令,希望帮助它镇定下来。
然而天空和地上的骑御之术有着天壤之别,那翼马此时方寸一失,完全忘记了飞行的感觉,只知道四蹄乱蹬,带着张尉向下急速坠落
张尉眼看着黑色的雾气升腾着扑面而来,以为下一瞬自己便要粉身碎骨、一命呜呼了。然而大约是生灵都有在生死关头自救的神奇本领,命悬一线之际,那翼马竟然在即将撞向浓雾深处的密林前找回了平衡,双翅一展,重新冲向天际!
等到张尉降回马球场的时候,唐谧和白芷薇已经等得一脸忧色。见他安然无恙回来,两人方才舒了口气。
唐谧看着他脸上被树枝抽打的伤口,关切地问:“怎么回事?难不成被你那半吊子翼马翻到沟里去了?”
张尉听了笑笑道:“可不是么,差一寸就掉山沟里了。你知道么,就是前几天我们见过的那个黑雾弥漫的山谷,里面忽然传来野兽的咆哮,这才吓到了我的老马。”
唐谧拍了拍翼马的脖子:“你现在还管它叫老马啊?它根本就是一匹小马驹。李殿判刚才说,翼马极为罕见,是能活百年千年的灵兽,它已经经历的十几年岁月对于它的整个一生来说,也就算是幼年,所以它才如此调皮又容易受惊吧。”
张尉听了,想起一个不太对的地方:“可我这马的胆子一向极大,一般的野兽绝对吓不倒它。我养它这么久,也就见它害怕过一次,还是那次在楚国御试之中,碰到了异兽穷奇,但也仅仅是稍微有些腿软而已。可这次的野兽仅凭着一记低吼就吓倒了它,一定不是一般的虎豹豺狼。”
唐谧一听,脱口而出道:“该不会是穆殿监在那深谷里养”她本来想说“养着什么厉害的妖物”一出口才觉得如此说极为不妥,生生咽下去后半截,顿了顿,继续说,“困住了什么厉害的妖物吧。”
这冒出来的一个“养”字,让一边的白芷薇已然明白了唐谧心中所想。她心中可没有唐谧那么多的顾忌,直接道:“你是不是觉得那谷中妖物和穆殿监的关系不寻常?”
唐谧沉吟不语。她权衡一下,看看周围再无他人,才说:“我在藏书阁恰巧发现了穆殿监十分喜欢借阅妖兽一类的书籍。所以我想,他会不会也有兴趣尝试养一只呢?”
“养别的也就罢了,可别是一只穷奇。”白芷薇随口说。
“白芷薇你这么说未免太过臆断了。”张尉忙道。
“不错,我最近就是喜欢臆断,而且尤其专门臆断那些漂亮又聪明的女子。”白芷薇的话锋转回,瞪了张尉一眼。
张尉眼睛一垂,避开她的锋芒,嘀咕了一句:“怎么说什么都能扯到她身上。”
唐谧见了,赶紧打圆场:“说起来,我们应该找时间去那峡谷中探一探,那样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么?”
“好,如果我的马习惯了那吼叫,不再害怕,它倒是驮得动我们三人。我这几天晚上多带它在天上转转,等它飞得熟练了,我们就一起去那峡谷看看。”张尉这样说的时候,口气有些发虚,心里明白地知道自己如此讲,有一半原因是想给晚上骑马飞行找一个借口,而更不可言说、蠢蠢如惊蛰之虫的微末希望,则是和那个人一同飞上夜空吧。
因着这般心思,这话在张尉自己听来,就仿佛禁不起琢磨的纸菩萨,随便一伸手就能被戳得千疮百孔,幸好平日里敏锐机灵的唐谧、白芷薇二人都未在意,说笑着转身前行,只留下蓝衣的少年做贼心虚地叹了口气,于人生第一次深切地明白,想要自己骗自己果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当天晚上,唐谧来到藏书阁的时候,看到了多日不见的祝宁和欧阳羽。
两人的面色如出一辙的苍白,眼睛周围泛着青,让人不禁猜测这两三天他们到底有没有睡过觉。
好在祝宁看上去心情不错,见了唐谧招呼道:“小唐谧,过来看看为师送你的拜师礼。”
唐谧本来预计自己没干完活,怎么着也会被数落一顿,没想到上来就有礼物,有点心虚地探探头,问道:“师父看上去挺高兴呢,难不成事情都办好了?”
“嗯,明天就去飞飞看。”祝宁苍白瘦削的面孔上有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而欧阳羽的全部五官都疲惫地耷拉下来,一副强忍着才不会睡去的痛苦表情,嘟囔道:“师妹啊,最后剩下的那些借阅录都是我整理的,到现在我都没合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