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白盈玉在旁疑惑道:“孟二哥,你是嶷心我爹与孟都督那案子有关系?”
“没有。”孟离很干脆地道,“你不必多心。其实我之所以查此事,只是想多了解些爹爹的为人罢了,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出那样的事来,现在”
“现在你还是不知道啊!”李栩插嘴,说实话,不把当年的事弄清楚,他也觉得憋得难受,“二哥,卫老伯的心思我明白,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自然是希望你也如此,什么事都别惹才好。他虽然是好意,可咱们该弄明白的事还是得弄明白,不是么?”
孟离仍是沉默不语。
岳恒一直静静听着,半晌才沉声问道:“师父可知道此事?”
孟离点头,李栩跟着点头。
“师父怎么说?”
“师父偷偷摸摸跟了我们一路,一直跟到顺德城才露面,就是怕二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二哥向师父保证了不是来寻仇的,师父才放心。”李栩道。
“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放心还是装的。”孟离郁郁地叹口气。
李栩立马抬头四下张望一番:“二哥,你是说师父还在偷偷跟着咱们?”
此言一出,连岳恒也坐不住了,跟着往外头看,语气让人分辨不出是期盼还是紧张:“师父在这里?真的?”
“大哥,你别听小五瞎咋呼。”孟离不耐道,伸手去拿茶杯,正碰到一人的手上,细腻柔软。
“你的茶凉了,我给你再添一杯。”她轻声道。
“嗯。”
她倒好茶,没有摆到桌上,而是将温热的杯子送入他手中:“有些烫,正好捂捂。”不知怎的,听到孟离身世,她就愈发想对他好些。
孟离接过,微怔片刻,却又想起另一事来,转向岳恒道:“大哥,有件事你替我向祁小姐提一提?”
岳恒点头:“你说,何事?”
“我想给阿猫找个婆家,祁家人脉广,想让祁小姐帮着打听些。”孟离顿了一下,“不过,像司马公子那样的还是算了。”
白盈玉万没料到他说的竟然是要替自己找婆家的事,呆了片刻,随即道:“我还不想嫁人”
李栩帮着她说话:“也是,二哥,现在急什么,等回了家再忙这事也不迟。”
“你懂什么!”孟离道,“阿猫出身大户,咱们小镇上的人她多半不会中意。”
“孟二哥!”白盈玉难得地打断他的话,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恼意,“自汾水之后,我就再没把自己当成过官家小姐。你若是嫌我累赘,直说便是我也不劳你替我找婆家,自己会寻个去处。”说到最后,泪就落了下来。
李栩忙打圆场:“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呢?二哥不是那个意思,他也是为了你好。”他一边劝,一边捅捅孟离,示意孟离也劝两句。
孟离却一径沉默。
旁边岳恒不善言辞,更不懂得如何劝女儿家,只得手足无措地干看着。
良久,孟离才闷闷叹了口气,道:“我几时嫌你累赘了,你别诬赖我。”
“那你怎么总惦记着替我找婆家?”白盈玉哽咽问道。
“女大当嫁,天经地义。何况,你也没说过不想嫁,我一直当你也盼着。”
白盈玉咬咬嘴唇:“那我今日说了,我就是不想嫁。”
孟离无奈:“行,我知道了。”
回到天工山庄时,已是上灯时分。
因之前的事情,白盈玉终是心中郁郁,一路沉默不语。孟离也不太说话,李栩只得与岳恒叽叽呱呱,问些锻造兵器的事情。
进了东篱苑,白盈玉闷着头走,只想着快快回房去,却听李栩一声咋呼:“你们看亭子里,司马公子好像真的在祭拜?”
她依言望去,池中的八角亭内果然摆了香案,且能看见案上香炉星星暗红明灭不定,司马岱正立在香案之后,摆弄着什么。
他身后石柱旁还有一人,低着头在摆弄什么,灯火太暗,她又是背着身子,一时看不清楚,似乎是个丫环。
“走走走,去看看他在做什么!”李栩好奇心大盛,不由分说,拖着他们便朝亭中走去。
待过了九曲桥,快到亭子时,他猛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方才看清司马岱身后的人竟然是唐蕾!
只是这时,想再退回去却已经来不及。
司马岱正热情地招呼他们:“岳师傅、孟大侠、李大侠、阿猫姑娘,你们来得正好!”
李栩硬着头皮往前走,心中暗悔不已:二哥本就心情不好,此时碰见唐蕾,这不是给他添堵么。
司马岱还忙着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唐门的唐姑娘,我今日才结识的。唐姑娘,这几位是”
“不必麻烦,我五岁就认得她了。”孟离冷道。
司马岱噎了一下:“五岁?”
“我们两家是故交。”唐蕾冷哼。
“原来如此!”司马岱喜道,“那真是巧了!”
他们说话间,李栩已经绕着香案转了两圈,奇道:“司马公子,您这是”
“哦是这样,今日是白小姐的生忌,我给她上几炷香。”司马岱叹道。
闻言,白盈玉心中微微一动:是啊,今日是自己的生日,自己竞都忘了,没想到这位司马公子会记得。
“你怎么会记得她的生辰?”她轻声问道。
“她的八字曾经送过来给算命先生批过,所以我记得。”
“哦。”她望着香火,心底有几分感动。
“你对你未过门的妻子还真好,这篇悼文我看了心里都酸酸的。”唐蕾把手中的纸递还给他,原来之前她一直低着头看的便是司马岱写给白盈玉的悼文。
有两名丫环自桥上而来,一名端着火盆,另一名端着一碗清水,司马岱命将清水供在香案上,火盆则摆在地上。
“这水”李栩不解,见过供香火、瓜果、点心的,却从未见过供清水。
司马岱忙解释道:“白小姐投水而逝,而这天下的水皆是相通的,也不必拘于何处的水,只管舀一瓢来祭奠,都是可以的。”
李栩点头,表示赞赏:“还是你们读书人聪明,懂得省事。”
“我、我并不是为了省事”司马岱大为尴尬,“若不是汾水太远,我原是想到河边去祭奠她的。”
不忍司马岱尴尬,白盈玉遂道:“我觉得这样甚好,公子是清雅之人,一碗水亦是心意所在,白小姐芳魂有知,定会含笑九泉。”
司马岱感激地朝她笑了笑,复接过悼文,恭身立在案前,朗声诵读,声音悲戚,起起伏伏,显然甚是动情读罢后,将悼文放入火盆中焚毁,接着在案前拜了几拜,举袖抹泪,方才转过身来。
见他眼角泪迹犹在,顾念他心情尚未平复,一时亦无人说话。
半晌,唐蕾才低低叹了口气:“要是我死了以后,也有人为我哭,也给我写这般的悼词就好了。”
孟离半靠着亭中石柱,闻言冷哼:“只怕笑的比哭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