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罚莫家在此！”
“书山苏家在此！”
复国军中，左边白旗翻卷，右边蓝旗飞扬。数不清的刀剑忽然间从天而降，而一条金鳞巨蟒，也骤然自人群中扑出，如盆巨口，直攫“劳待桑”。
“咔”的一声，巨蟒一口咬空。
“咔咔”声响，一柄柄刀剑重重扎在石台之上。
“劳待桑”一个大折腰，以毫厘之差，从巨蟒的巨吻下钻过，自己却像变成了一条灵蛇，在数不清的刀剑缝隙中一闪而过。
他的身体扭曲得不成样子，折腰、扭身，简直像是没有骨头，原本的中等身量，又仿佛在飞速的闪避中，隐隐被拉长了三四成有余。
可是就在这样的闪避之下，他终于又退回到了摇光公主面前。
“兵战孟家，与长生商家在此。”那一语道破他身份的孟浩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逃走又退回，冷笑道，“唐会长的阴阳手，要不要也试一试？”
“劳待桑”环顾四周，终于长叹一声，道：“不必了。”
他直起身，用力擦了擦脸。
易容的胶泥从他的脸上簌簌落下，现在他的样子果然与“劳待桑”有了不少不同，而神情更是由怯懦平庸，变成了狡黠悍勇。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唐霆？”即便在复国军的重重包围中，他也仍然况着地问道，“我和劳七打过交道，学得了他的七八成。你们与他多年不见，本来不应该看出我有什么破绽。”
“不需要有破绽。”孟浩天笑道。“复国军中，有神算胡家。胡夫子早就未卜先知，今天会有奸细来黑水渊。于是我们专门集合在此，就是要一也鉴赏宝物，一边等你演戏。”
唐霆愣了一下，原本黝黑的脸色微微发白。即便是他早已置生死于度外，骤然听到原来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如儿戏，不由也倍感挫折。
这么一来，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那胡夫子能够预先挡在自己要逃走的路线上了。
“你们都知道？”远处的劳大到这时终于明白过来，气得叫了出来，“为什么没人跟我说？我还把他当成了兄弟！”
“你闭嘴！”当家人劳四马上毫不客气地呵斥道。
“胡夫子什么都算到了。”孟浩天笑道，“你若知道了他是假的，还能顺顺当当地把他带到演武台上么？”
劳大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闭了嘴。
“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不一来就杀了我？”唐霆咬牙道，“杀人不过头点地。复国军这么羞辱人，不是英雄好汉的作为。传出去，不怕令天下人心寒么？”
“你唐三会长一番准备，我们若是直接拆穿，岂不是不解风情？”孟浩天放声大笑，“再说不好好地看你唐三会长的这出戏，我们又怎么知道罗英的死因、蔡紫冠的弱点、四大贼王的本事，以及傅山雄的秘密？”
唐霆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那坏他好事的胡夫子。
胡夫子远远地捻须微笑，一袭青衫，伶仃清癯。
“留我一条命行不行？”唐霆慢慢地吐出那口气，整个人也迅速地放松下来。
“你们为了故国，而苦战至今；我也是为了罗会长，而冒犯贵军。无论如何，罗会长是死在劳三和赵老大的手上了，我为他报仇，不算过分！”他诚恳地说道。
可是孟浩天微笑着看着他，不说话。
“今天我落在你们手里，这条烂命固然不值什么，不过如果你们肯放我走，我保证海天会以后，再也不追究罗会长的死！”
孟浩天的笑容仿佛更大了些，可是却仍然不说话。
“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我走之后，海天会就是复国军实打实的盟友。将来你们与端朝作战，海天会要人有人，要船有船，耍钱有钱，决无二话！”
孟浩天仰天打个哈哈，可是居然不再看他了。
“那你们说，要放了我，你们要什么条件！”唐霆把心一横，索性开出了自己的底价，“天下间什么东西，都有个价钱。我这条命，你们要多少，我就给多少！”
孟浩天低下头来，终于收敛了笑容。
“你杀了真正的劳待桑对不对？”他原本俊美白净的脸庞，在这一瞬间隐隐泛出青色，眼中的森寒更令人不寒而栗。
“复国军隐忍百年，同生共死。任何人，只要他的手上沾有我们复国军将士的鲜血，我们战至一兵一卒，追到天涯海角，也会让他为我们的弟兄偿命！”他森然看着唐霆，一字一顿地道，“唐会长，海天会财通九州，你自以为天下间什么都能买，什么都能卖，对不对？但是今天我告诉你，有的东西，你买不起——你这条命，无论出价多少，都得赔给我们了。”
5 five
唐霆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
复国军三千人的杀气如山一般压将下来，压得他几乎濒临绝望。
直到这时，他终于彻底地后悔起来。
当日罗英与傅山雄在天光湖上遇袭，罗英不幸身亡，海天会又陷入到群龙无首的境地。他想要争取会长之位，可是资历和势力却比不上二会长刘大通。就在这时，傅山雄却偷偷地告诉他，如果他能去杀了摇光公主，自己便会动用朝廷的力量，扶持他接手海天会。
——于是他才鬼迷心窍，来到这里！
那时他心里想的，满满的全是财富、权势，可是现在他才意识到，那些幻影之后，原来是万劫不复的失败和死亡。
——可是，难道就这样等死了？
唐霆忽然一转头，又找上了神算的胡夫子：“胡夫子？”
胡夫子一愣，微笑道：“正是老夫。” “输在你的手上，我不服。”唐霆冷冷地道，“你的所谓神算，如孟将军所说，算不出傅山雄的秘密，算不出蔡紫冠的弱点，算不出罗会长的死因若我没有猜错，你的‘神算’根本就范围有限，说不定连百里之外的事情都算不出来。”
他在这种绝境之中，居然还敢挑衅，胡夫子的脸色不由变得难看起来，
“可是在这样的距离，老夫却连你稍后的死状都能算得出来。”胡夫予冷笑道，“片刻之后，你就会四肢尽断，遍体烧焦，身首异处，死得惨不忍睹！”
“那倒也不失为英雄好汉的死法！”唐霆的脸色一片死灰，又转向孟浩天，“但不知道，我这大好头颅，贵军之中谁能斩之？”
生死关头，他倒仍然不失豪杰本色。
孟浩天微微颔首，对复国军中道：“那么，按照我们先前的计划，苏寻，你来用他试验一下南宫先生的宝物。”
于是在人群之中，先前那个从黑衣胖子手里得到铁盒的中年文士走了出来。
唐霆站在场中，深吸一口气，虚虚地握起了双拳。
他的绰号叫做“阴阳手”，说的就是他的神通：他的双手可以互传物品的材质，一只手握住一块石块，石头的材质就可以传到另一只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