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要说作弊,我们当年殿试也是作弊。你要明白,这与你偷偷带一本书进考场不一样。”唐谧因为又想起那次在君南芙的事上张尉说自己不磊落,口气有些不普。
张尉听了,急辩道:“那不一样,那次是因为我实在看不见幻象,我”说到这里,他也想起两人数月之前的争执,还有自己曾经保证过会多担待唐谧的,更何况不论怎么辩解,当时大试在殿监他们看来就是作弊,便只好住了嘴,低低道:“那好,我学。”
三天之后,御剑堂殿监穆显和掌门人萧无极以及两位宗主和一众殿判齐聚义金殿。唐谧随着剑童们步入殿内,仰头正看见坐在二楼席上的穆显。
只见他的面色一如往常地严厉,但是在唐谧眼里又多了分阴冷,不觉令人感叹,真是相由心生啊。
殿内一张乌木长几上放着一只红檀木制的骰筒,慕容烨英站在几边道:“你们每人都上来掷一次骰子,点数最大的三人不用参加前几轮比武,剩下的人按照掷出的点数由小到大排队,两两分组对决。”说完,她开始按照名册叫剑童上前摇骰子。
唐谧和白芷薇果然不负史瑞这三天的训练,均摇出了绝对必胜的十八点。轮到张尉的时候,唐谧心中蓦地腾起些微不妙的预感,但望向张尉的动作,见他正用史瑞传授的手法握着骰筒,心便放了下来。
就见张尉按照史瑞教的手法急速摇了几转,猛地将其放落长几,侧耳细听,待到最后一只骰子停止了骨碌碌的转动,他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心道史瑞说得果然不错,要是想仅凭着摇骰子的手法就得到自己想要的点数,真的不是几天可以练成啊。
他的大拇指扣在骰筒内侧,心思急转。抬头看见唐谧和白芷薇望向自己的关切眼神,霎时相信,她们一定会理解自己的选择,于是冲两人微微一笑,掀开了骰筒。
“张尉,十二点。”慕容烨英以毫无感情的音调大声唱报。
唐谧不知为什么。并不觉得生气。
也许,以后越长大,我们便越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吧,她这样想着,我们三人始终有无法互相妥协的人生观。所以也只能各自退后一步,而这几天陪着我们学掷骰子,就是大头一直在退让吧。
想到这里,唐谧拉了拉面色已然十分不悦,却还努力隐忍着没有立时发作的白芷薇,在她耳边低声说:“芷薇,就因为这样。大头才是我们永远可以信赖的朋友啊!”
白芷薇听了,神情一僵,随即唇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嗯,永远可以信赖的朋友。”
这时,慕容烨英的声音再次响起:“方秩离,十八点。”
56、比武开始了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半年多的漫长等待,有时几乎会让人觉得,这次比武永远都不会来临。但当它真的开始,又是如此紧锣密鼓,不给人留一分一毫喘息的机会。
在慕容烨英的唱报声中,被点到名字的剑童们两两出现在义金殿中央,一决高下。
按照掷出点数的排序,第一个出场的,是自封为义金殿“老大”的邓方和这一殿身量最瘦小的男剑童陈一。
唐谧对陈一的评价是,人如其名,只差那么一横就可以被完全忽视掉。因为他性子腼腆害羞,所以唐谧和白芷薇这样的“插班生”其实根本未和他说过几句话。
唐谧想想。陈一平时练功时似乎也并没有显示出什么过人之处,便觉得必是邓方赢定了。然而当两人真的一交手,情况却并非如此,十来招之间,陈一竟稍稍占了些优势。
白芷薇见陈一剑法流畅自如,隐然已有些高手之风,忍不住道:“这陈一,平时不显山露水,好有心机。”
唐谧啧啧骂道:“毒舌妹妹,说话别这么难听,人家这是做人风格低调。”
说话间,陈一和邓方又过了三招,陈一每一剑攻出,分寸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会因为过分急于一招制敌而送剑过猛,也不会因为剑意不明而拖泥带水。反倒是一直喜欢快打猛攻的邓方因为开始的几次攻势被化解,现下又反过来被连攻几剑,气势便有些泄了。
有经验的用剑之人大约在这样的时候便习惯于乘胜追击,剑招越递越快,彻底将优势握在手中。然而陈一则不然,仍是不紧不慢,丝毫没有快速求胜之态。
这样倒是给了邓方喘息的机会。他平日便喜欢与人比剑,实战经验最是丰富,对于这样的转机自然不会放过,横剑当胸封挡住陈一并不犀利的一击,转而腕子一翻,迅疾攻出一剑,紧接着又是三剑,将蜀山回风剑法中最刚猛霸道的招式连续施出,迫得对方只有招架之力,瞬间便扭转了局势。
楼上观战之人大都不解陈一为何会不抓住时机。倒是张尉想通了答案,对身边的唐谧和白芷薇说:“陈一大约是想施出术法吧。”
唐谧听了觉得奇怪,只因大家都知道的,陈一心力很弱,大约全御剑堂就只有张尉比他还差,每次殿试上,术法这一关他总是过得磕磕绊绊、勉勉强强,平日里拉开架势安安稳稳地运用术法也许还可以,这样于比武中寻找机会施术,对他来说可谓太不实际,可是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却要憋着施出术法来?
唐谧正想嘲笑大头胡猜,却见陈一的架势果然越打越像是在给自己挤出施出术法的时间,便转而问:“你为何这么说?”
“对有的人来说,输与赢没有怎样去输或赢来得重要吧。陈一他一心想成为术宗弟子,可以说,根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御剑堂的,所以才会想要以术法取胜,更何况此刻顾宗主正在这里观战。”张尉答道,眼睛仍是紧盯着战局。
白芷薇是敏感之人,只觉得这活第一句颇有针对自己和唐谧的意味,瞪了张尉一眼正要发作,却看张尉“啊”地低叫一声:“施术了!”
但见场上陈一在不断地迂回和交手之间,真的觅到一个可以施术的空隙,剑入鞘中,双手结印,看情形是要施出最简单的雷击之术。
这一段还剑入鞘到结印施法的过程一气呵成,颇为漂亮,众人都以为下一刻就要看见一道天雷劈向邓方,却见陈一却卡在当场,小脸憋得通红,该脱口而出的“天雷”两字竟仿佛被人堵了回去。
这情形看得张尉一阵着急,咚咚跺脚,感同身受般地一声叹息:“他此刻心力不够,一定是这样!”
邓方自然不会给对手蓄足心力的时间,刹那之间,长剑已送到陈一胸口,剑锋一转画了个一字,权当是给了对手胸前致命一击。
陈一本就害羞,此时更是两颊绯红,说不出话来。倒是邓方收了剑,有些不悦地说:“早和你说了,别这么执拗,比武就是比武,要参加就施出最强的本领来,为何老一心使用术法!平时练习你都没法子办到的事,比武时能行么?”
陈一僵在原地仍是不言不语,众人以为他因输了比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却在此时,听见他口中似乎低低唤出“天雷”两字,紧接着一道霹雳破空而出,击在邓方脚边寸许之地,吓得他往旁边连闪三步,大叫道:“陈一,你干什么,你已经输了,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