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我这人恰恰从来不强人所难。”唐谧道,心里却暗叹这白芷薇真是清冷的可以,自己与她做朋友是否合适呢?可是自己现在突然从二十一世纪掉入这个时代,又不知为什么变成了自己十来岁时的样子,实在需要先找到一个可以扶持自己一把的人,目前似乎只有这个看上去心智略略成熟的白芷薇合适了,不然,总不能是那个叫张尉的傻孩子吧。
正想到那个张尉,张尉的大脑袋便伸了过来,“两位小姐不是要洗这么长时间吧,快一点好不好,再慢就没时间吃饭了,难道想饿肚子爬山么。”
白芷薇本来心中还有些疑问,但看到院子里已经就剩他们三个了,知道时间已然不早,便就此作罢。唐谧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果然是甩不掉这个大头张,今天早上想逼走他的心机算是枉费了,便把木盆往地上一放,道:“我洗好了,你背我走吧。”
“啊?从现在开始背么?我以为只要背你上山。”张尉有些窘。
“自然,这两天练下来,我已是半步都走不动了,为了你不要被扣分,我刚才强提了半口真气来井边洗漱,现在只觉得气息不调,脚下发软。要不,咱们三个还是今天一起休息吧。”唐谧似乎很认真地说。不知为何,她明明知道这个张尉是个不可多得的厚道人,但见到张尉就有一种想欺负他的冲动,良心发现的时候也小小自责一下自己做人不厚道,连个小孩儿也欺负。可欺负张尉的指令仿佛已经生根于自己的脑神经,一逮到机会,便出现条件反射。
“哎,别说了,你上来吧。”张尉说着转过身,示意唐谧过去。
唐谧把湿漉漉的手在袍子上擦了一把,走过去,毫不客气地蹿到张尉背上。只觉得这身下小孩的脊背竟是意外的厚实,走起路呼吸平稳,似乎下盘的功夫也很扎实,看来一定是每日勤学苦练的结果了。哎,如此勤勉的一个小孩,怎么偏偏资质这么差,第一试都连考两年过不去,老天也算是够不公平了。
其实那日初见,唐谧也没存了想甩掉张尉的心思,虽然那时已被告知这蜀山御剑堂的考绩规则是平日里的言行成绩和课业成绩都是按组给分,其目的是为了督促大家的团结合作。当然换句话说,这也意味着一个老鼠屎就能坏了一锅粥。比如这个张尉吧,如果你恰巧和此人分到一组,那么言行考绩就不用担心了,他自己肯定是不会迟到早退上课打瞌睡接话茬传小纸条什么的,顺带也会监督着同组的你和他一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是这个言行成绩只占最后成绩的二成,还有二成是平日的课业成绩。说道这个成绩,传闻中百年一遇的张尉就显出其老鼠屎的本色了,据说,前两年跟他一组的,由于受他连累,课业成绩都很差,要不是最后占六成的殿试成绩是按个人表现给分的话,那么与他同组的人只好和他一起背这两年不过一试的恶名了。
即使如此,唐谧初时也觉得没太大关系。因为她并不想着自己一定要过那五殿大试来争取拜在蜀山什么宗的门下,反正只要十五岁以前能在蜀山混吃混喝,想想办法回到自己的世界就好了。就算五年之内找不到回去的办法,自己好歹也算在蜀山学了点可以在这个世界立世的东西,被送出蜀山也应该不会饿死。所以这五殿大试对唐谧不过是过之我幸,不过我命罢了。
没想到,这个张尉偏偏不让自己瞎混。
第一天上兵法课,授课的阎殿判什么也没讲,就让大家分组背一本叫《兵策》的书。唐谧本来是最不怕背书的,仗着从小就有强记的本事,每每考试都是在考前开夜车突击。可是翻开书傻了眼,原来认识的字没有几个,只觉得这些字似乎和汉字相仿,偶有几个甚是熟悉,但大多数构造都比现在的汉子繁复,也罢,看不懂,睡觉去也。
“哎,唐谧,这些我都会背了,要不我帮你。”张尉似乎发现唐谧想偷懒,马上伸出了热情的援手。
“哦,好,你帮我挡着点殿判,我睡会儿。”唐谧说,心想此小孩还真多管闲事,我不识字你帮得了么,仗着学过两遍臭显摆么。
彼时他们三人一组围了个圈,席地坐在智木殿的地上,天气还未回暖,砖地上整铺了厚实的草席,每隔几步还放着一盆炭火,剑童们嗡嗡的背书声在耳边回响,当真是暖意融融,昏昏欲睡。
“喂,别睡啊,阎殿判一会儿要提问的,喂,喂。”张尉不知好歹地使劲拽唐谧袖子。
唐谧被拽得烦了,把书往脸上一举,忿忿道:“大哥,我背,我背。”
这个张尉单单逼迫唐谧读书也就罢了,待到阎殿判提问的时候,他居然第一个举手回答。唐谧白他一眼,爱显摆的小P孩,你都已经闻名蜀山了,还不懂得做人要低调啊。
阎殿判是个三十来岁相貌温和的男子,对张尉笑了笑,道:“张尉我知道你倒着都能把《兵策》背出来,不如换你的同组试试吧。白芷薇,可能背出前四十行?”
白芷薇略略想了一下,朱唇轻起,缓缓背诵起来。唐谧瞄一眼阎殿判,见他脸上似有淡笑,心知可能背得不错。待白芷薇停下,阎殿判果然道:“不错,一字不差,须臾时间,也不甚解其意,就能如此,你确有强记之才。唐谧,这第一句你是如何理解的?”
唐谧刹时头皮发麻,恨瞪张尉一眼,小P孩,你把炮火吸引过来了吧。没办法,硬着头皮答道:“回殿判,谧不知其意,只是觉得这话也无甚大意。”
阎殿判听了倒也没不悦,道:“其实呢,这第一句就是废话,以后你们还要背很多书,所以第一件要学会的就是把废话挑出来。”
唐谧心下一爽,暗叹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突然便觉得这阎殿判怎么看怎么帅,一身藏蓝色的长袍在腰间用红色丝绦随意系着,宽袍大袖自有一种临风欲去的气势,为平和的相貌凭添三分不羁。
“我们从第二句来开始精研,谁先说说这第二句的意思?”
该死,张尉又要举手了,唐谧趁他手没举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张尉欲抬的手按下。
“你干什么。”张尉小声说,语气微愠。
“张尉,给别人留点面子,你这样把别人衬托得都很笨。”唐谧低语,心里暗骂,你这个回答问题狂人,不知道会把我们都拖下水么。
只是这张尉被按住了这一次却按不住下一次,如此这般,兵法课、术法课、草药课唐谧和白芷薇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学习,只因他们这一组随时有可能被叫起回答问题和做示范。
如此苦苦支撑了两天,唐谧这才于今晨决定无论如何要甩掉张尉。
蜀山十二峰,高低错落,山势雄奇。山上古树蔽日,山间飞瀑碧潭,草丛林地常有奇兽异禽出没,崖边峰顶终年云雾舒卷缭绕。
张尉一行要去的就是这蜀山十二峰中的第二高峰无惘峰,峰顶玄天阁便是蜀山剑宗所在。若说此行是爬山,其实并不恰当,只因从御剑堂到峰顶,已经有先人铺好的青石台阶傍着山势盘桓向上,拾阶而上也不算辛苦,特别是爬在张尉背上的唐谧,更是可以悠闲地看看山中风景,有心无意地聊几句闲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