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一派胡言!”麻七姑怒吼连连,她情知沈家秀说的未必都是真话,却又都像真事一样。荣智和车子胤明争暗斗,面和心不和却是总坛内也没几人知道的。如果他俩真斗起来,那也真的可能是教主遇难了。她在教中不偏不倚,却对教主情分最厚,顿时只感心头若中重锤,眼前也有金星晃动。
“奉劝法王一句,千万别帮错了人,要看准方向,否则你可就是贵教中的叛逆反贼了。”沈家秀察颜观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又加了一句。
麻七姑呆立片刻,蓦然掉转身,如飞般奔去,那几名黑衣人也紧随她身后,众人都不明白沈家秀何意,也没人上前拦截。
“好险。”沈家秀长嘘一口气,此时才松开握着女儿的手。
“爹,你这都是在做什么啊?”沈丹馨还是感到莫名其妙。
“做什么?救你的命。”沈家秀冷冷地说,脸色难看之至。
“救我的命?我又没有危险?”
“你若好好听话是没有危险,可你偏要不知死活地向那魔头挑战,就不是危险了,而是送命。”
“爹,你怎么也这么说?那女魔说我技止于此,我看她也不过如此,我纵然胜不了她,总能全身而退。”
“傻孩子,她若技止于此也不用等到今天你和她动手了,早在三十年前就死在白道群英手中了。你今天能全身而退,不过是因为那魔头见许门主在此,她又不想和剑仙门为敌,所以只想胜你个一招半式,好有脸面走人。否则在你和她的第一场比试中,她纵然胜不了你,何难撒出毒网?你就算能避过她的毒网,却避不过她的奇毒,那是什么滋味你没尝过吗?”沈丹馨悄立不语,她一时斗得兴起,委实忘了麻七姑还有毒网这个法宝了。
“此外我再三告诫过你,”沈家秀继续道,“这套雪崩刀法你未大成前决不要轻易使用。麻七姑说你得了五六成,那只因她不知这套刀法的底细,虚夸你了,你得的不过是皮相而已。”
“皮相?”一旁的张小明大叫起来,“沈庄主,如此奇妙的刀法还说是皮相,那其真髓又是怎样?”
“少天师,”沈家秀转向张小明,脸上立时换了微笑,“这套刀法其实只是一式刀法,就叫‘大雪崩’,全套刀法三百六十式并非为临阵对敌而创,而是练架子、练内力、练身法、练眼力,待到大成之时,三百六十刀的刀势,力度汇成一刀,而一刀又兼具三百六十刀的技法。一刀挥出,要如高山绝顶的雪崩一样,令敌手无可抵御,也无处可逃,这才是此刀法的真谛。”
“一刀!”张小明已可想象出那一刀的威势、力度,但不禁怀疑这等刀法岂是人力修炼得来?那委实不是武功,而是神功了。
“沈庄主?”许飞扬蓦然心有所动,想到一事,便以疑惑的目光望向沈家秀。沈家秀微笑点头,意示知道他心中所想,而且他想的是对的。
许飞扬心里感到惊奇,他确实从沈家秀眼中看出,他已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但他又怎会知道?难道是因为两人都接触过魔印?
许飞扬从见到冷月刀时便心有所思,又见到那一套“雪崩刀法”更明白了几分,待得沈家秀讲解完这套刀法,便豁然想通,然而想通后又觉得绝无可能,这才向沈家秀求证。
“沈庄主,你们沈家人不是从来不练武的吗?沈小姐怎会练成如此高明的刀法?”张小明又问道。
“沈家人不习武是因为祖传的戒律,而今这戒律要被打破了,况且女儿终究还是别人家的人。”沈家秀有意无意地向许飞扬瞥了一眼。
“爹!”沈丹馨满脸娇羞之色。
“这倒是份天底下最昂贵的陪嫁。”张小明笑道,却不敢看许飞扬。
“沈庄主,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快上路吧。麻七姑能找到我们,其他魔头也不难找到。”许飞扬说道。
“好的。”沈家秀说,“我们马上收拾行装,即刻上路。”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便连夜赶路,用布带吊着右臂的郭登满脸羞愧沮丧之色,率卫队直送出城外的十里亭,才被沈家秀强行劝阻住了。
上路后大家才发现大智神僧不在队中,沈家秀解释说神僧另有急事,早已走了。大家联想到他和大智神僧密议的情状,已明白了几分。
沈家店铺堂口遍天下,每到一个地方都如回到家中一般。只是每个地方只停留一夜,决不多作停留,以免被魔教中人寻到踪迹。
这一日到了商州,临进城前,许飞扬忽然在马上说道:“沈庄主,你要去宫中见皇上,我和小明就此告别,我们在天师府中恭候大驾。”
沈家秀颇感讶异,上下看他几眼,笑道:“许门主,我是担心宫中有事发生,正要借重你和少天师之力。这里去中京然后转到天师府跟直接去天师府也不过几百里之差,如果宫中有事,没有二位相助,我恐怕去不了天师府了。”
许飞扬听他如此说,只好点头同意。黑豹看了一眼苗玉,然后说道:“庄主,黑豹本该追随您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不过我这绿林身份入宫怕不大合适吧?”
沈家秀笑道:“这又何妨?莫说没人知道你的身份,就算知道也没人会跟你过不去。”
众人一齐点头,沈家秀又正色道:“黑豹兄弟,不是我虚留你,只是神僧指定要苗姑娘参加天师府的五大世家会议,似乎大有借重之处,苗姑娘若去,你岂可不妇唱夫随?”
“指定我?”苗玉张大了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既不是五大世家的人,又不是什么有头脸的人物,怎会指定我参加?”
“这我也不知道了,神僧自有他的道理,我们若都知道,岂不都成了神僧了?”
一行人进入商州,商州是中部最大的城市,人烟辐辏,市井繁华,店铺民舍鳞次栉比。沈家秀让卫队随后分批入城,以免引起骚动,自己和沈丹馨、沈禄、许飞扬、张小明、苗玉夫妇进入城中。
七人弃马步行,穿行在大街小巷中,其时已近傍晚,城中到处弥漫着炊烟,许多店铺已经打烊关门,沿街的酒楼饭铺中传来阵阵酒客们的划拳声,喧闹声,几条吃得极肥壮的狗在街上悠闲往来。
“国家承平,万民之福,一旦战乱来临,刀兵四起,我中土百姓欲求如这几条狗一样,都不可能了。”沈家秀忽发感慨道。
“是啊,乱世之民不如狗嘛。”苗玉接口道。
许飞扬没有说话,他知道沈家秀这句话是对自己而发,心头又如山一般沉重。沈禄在前引导,三转两转进了一条巷子,青石板路两旁都是各色店铺,却都上了门板,街上也无一人。
“这巷子真静啊。”沈丹馨说,“这些店铺是不是都歇业了,怎么一家开门的都没有?”
七人走到中间,对面奔过来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张着两双脏兮兮的小手,口中一迭声道:“老爷、小姐可怜可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