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一个圆乎乎的物什飞撞而来,直击她胸口。庄蝶衣一心防备陆锦衣突然出手,怎料这危机竟自门外飞来,亏得她应变极快,双手一合,将那物什抓在手中,同时飞撤两步,退人庙中。借着灯烛一看,庄蝶衣“啊呀”一声惊叫,忙松手扔出。那物什在地上滚了几圈,竟是一个血淋淋的人头。
陆锦衣仔细一看,沉声道:“‘怒目金刚’杨震。”陈玄衣忙掩身护在庄蝶衣身前,动容道:“杨震?梅山四大金刚中的老幺?”庄蝶衣轻启眼睑,瞧了瞧那颗人头,但见他双目圆睁,正瞪着自己,吓得花容失色,双手紧紧抓住陈玄衣的衣襟,不敢松手,猛觉自己手心黏糊糊地沾了不少血迹,忙向陈玄衣衣襟上一阵蹭抹。陈玄衣又道:“大哥,据说日前梅山金刚寨被禁军攻破,四大金刚中只有老幺杨震幸免于难。怎料今日身首异处,仍是难逃此劫。”陆锦衣却未置可否,向着庙外朗声道:“宋老弟,你不在太师府职守,跑到这岳台小镇上来做什么?莫不是眼红老哥哥我钱财来得容易,要分一杯羹?你我都是替太师做事的,理应彼此照应。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宋老弟喜欢,老哥哥便尽数奉上,又算得什么?”说着将手中包裹扔出门去。
那包裹并未捆扎,出手之际就散,势必会撒得满地都是,怎料没入门外黑暗之中,竞没有一点声响。彼此静了片刻,却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从暗中踱进门来,左手提着一把车轮板斧,右手拎着包裹四角,那些珠宝竞尽数裹在其中,没有散失。夜行门弟子以偷盗为技,手法皆有独到之处,庄蝶衣自忖要拎住包裹兜住珠宝不难,却难免互相碰撞,弄出声响,要像此人这般弄得悄无声息,怕是力有未逮,忍不住轻“咦”了一声。陈玄衣一见此人,失声叫道:鬼斧’宋天烈!”庄蝶衣面色一变,她曾听陈玄衣说过,“鬼斧神工”是太师府网罗的武林高手,其中“鬼斧”宋天烈以三十六式“惊魂斧”享誉江湖,不知有多少与太师作对的武林人士在他斧下殒命。“神工”盖天奇精通机关消息之术,太师府的所有机关都由他亲手设计布防。数年前,陈玄衣曾夜入太师府,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惊动了守卫,随后却被宋天烈堵在城楼上。两人交手只三招,陈玄衣便重伤在宋天烈斧下,若非陆锦衣及时出现,只怕是难逃一死。也正是那一战,宋天烈与陆锦衣相识,并将其引荐进太师府。陈玄衣拼着一口气逃回,虽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庄蝶衣一念及此,愤恨反而盖过了畏怯,厉声道:“当年,就是你重伤了我三哥?”
宋天烈踱进庙内,笑道:“君子成人之美,若非我当年那一斧,你又哪来的三个月功夫端茶递水,大献殷勤?君子又不能夺人所爱,金银财宝,完璧归赵,陈三爷,你可数好喽。”说着将包裹随手向陈玄衣扔回来。庄蝶衣抢上前抓住包裹边角,顺势一兜,将所有珠宝兜进去,冷冷地道:“要你来装好人?”怎料那珠宝上凝聚着宋天烈的真气,突突突地击破包裹,向她胸前袭来。庄蝶衣吃惊不小,要挡,挡不住;要躲,躲不开,只能奋力向后一掠,争取应变之机。陈玄衣双手舞成一片幻影,摘星一般将金银珠宝尽数收在手中,满满地抓了两大把,冷冷地道:“数好了,一件都不缺。多谢宋大侠高抬贵手。”
陆锦衣正容道:“宋老弟!老哥哥若有得罪之处,你直说便是,何必消遣我夜行门的弟子?”宋天烈笑道:“宋某还真有一事想要请教。”说着一跺脚,一股内力送出,那颗人头便“突”地一声跳起来,宋天烈手中车轮板斧平举,接住头颅,送到陆锦衣面前:“陆门主可认识此人?”陆锦衣脸上依旧不露喜怒之色:“此人是梅山四大金刚中的老四,‘怒目金刚’杨震,陆某虽见识浅薄,却也认得。”宋天烈继续道:“梅山四大金刚向来与太师为敌, 日前宋某亲率禁军攻破梅山金刚寨,将三大金刚一举成擒。陆门主,你可知宋某为何独独留下这‘怒目金刚’不捉,任由他逍遥法外吗?”陆锦衣神情微变,思忖良久,却并未作答。宋天烈哈哈笑道:“只因临行之际,太师嘱咐过宋某,除恶务尽,斩草断根。梅山四大金刚名头虽然唬人,说白了不过是几个跳梁小丑,真正的顽劣之徒都在后边藏着呢。要想将这帮人一举擒获,须得留下一根藤,顺着摸下去。怎料想,宋某这一摸,嘿嘿,”他故作闲暇地踱了两步,眼光从三人面上逐一掠过,“却摸到这岳台镇的财神庙内,摸到了陆门主藏下的好大一条尾巴。”说着屈指在车轮板斧上弹了一下,声音嘶戾如锉,在这死静的夜里,听来令人格外难受。
就听庙外一阵乱响,竟不知有多少人趁着夜色掩来,将这财神庙团团围堵住了。陆锦衣脸色铁冷,沉声喝道:“三弟!四妹!庙外埋伏的,想必都是岳台镇的禁军捕快,不许走脱了一个!否则咱们‘夜行门’难逃灭顶之灾!”说着猱身而上,左手掌,右手爪,分袭宋天烈右肩左肋。宋天烈虽是有备而来,却也料不到陆锦衣说动手就动手,忙将手中板斧一翻,杨震的人头抛出,拦截陆锦衣左掌,板斧顺势拦在肋下,挡他右爪,脚下也不停,急速后撤,意图退出财神庙,与门外的禁军捕快会合,以免被三人围攻。
陆锦衣变招极快,左掌五指一扣,换成爪功,将杨震人头扣在手心,猛然向宋天烈面颊推去,右爪却陡然换成掌法,拍在板斧侧面上。他这一掌用劲极为巧妙,只有三分推劲,剩下七分全是吸力。是以宋天烈非但没有被他一掌击退,反被他吸得向前跨进一步。宋天烈一抬眼,陡然见杨震的人头龇牙咧嘴、怒目圆瞪地袭到近前,心中又惊又骇,忙举手一拦。匆忙间,又哪里顾得上着手之处,拇指扣入他嘴内,食指、中指却插入他双目之中,黏糊糊地极为难受。
陈玄衣此刻才醒过神来,挥手拍向宋天烈后心。陆锦衣喝道:“此处不用你插手,先诛除庙外之人!”陈玄衣兀自犹豫,庄蝶衣一把拉住他手腕,将他拽出财神庙。庙外埋伏的禁军捕快早已引弓搭箭,见有人出来,纷纷松弦。只听“嗖嗖嗖嗖”的破空之声,箭矢如雨而下。陈玄衣与庄蝶衣都是夜行门的好手,手上功夫了得,只见四只手掌左掩右护,上下翻飞,顷刻间竟将漫天箭雨尽数收在掌内。庄蝶衣功夫稍浅,已然娇喘微微,几无还手之力。陈玄衣却扬身而起,手中抓的羽箭甩手射出,只听惨叫连连,竟有三五人中箭倒地。陈玄衣不等他们再次引弓搭箭,已然扑人人群中,与他们战在一处。庄蝶衣喘息稍定,也赶过来帮忙,挥手将偷袭陈玄衣的一名捕快击倒。怎料陈玄衣丝毫不领情,怒目喝道:“四妹!庙西还有!快去截杀!”庄蝶衣愣了一下,一撇嘴道:“我偏不去,偏要跟你在一起!”陈玄衣愤然长叹:“都火烧眉毛了,你还耍性子?”挥手击倒两人,纵身向庙西扑去。怎料庄蝶衣竟也飞身而起,紧随他扑向庙西埋伏的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