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马仵作把尸体都验完了,刀砍斧剁什么伤都有,看不出武功来路,现场也没留下什么独门暗器、奇门兵刃。”钱福喝完茶接口道。
屋子里一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皱着眉头。转眼间过了半晌,还没有人说话,赵大力咳嗽一声,缓缓道:“其实依我看,我们要是想找凶手,就如大海捞针一般,谈何容易。但是银车目标大,不宜轻易带走,只要找到银车,这案子就算破了一半。”
钱福叹口气无奈道:“可这银车到底在哪儿呢?现场附近又没有车辙痕迹,难道几百斤一辆的银车就长翅膀飞啦?”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年轻捕快杨玉琳忽然小声道:“会不会根本就没有这笔银子?”
赵大力闻言猛然抬头,瞪眼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杨玉琳看了看身边众人,起身正正帽子缓缓道:“我是个候补捕快,就是瞎猜……有没有可能是这银车本就是空的,或者里面都是石头,被连车一起沉到潦河里,而这次押镖本就是一次山海镖局内部的利益争斗?据我所知,山海镖局是五省联号的大镖局,大股东就有六家,如果这些银两一家独吞,就算赔出来六分之一也是大有所赚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赵大力一拍桌子喝道:“是啊!你说得有道理,报案的山海镖局本身就有嫌疑!监守自盗的事情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他们这案子做得也太过天衣无缝,所以才露出了马脚!若不是有内鬼,行车路线、押镖人物等等底细又怎会泄漏?我也感觉此案下手之人一定对镖局了如指掌,所以才能轻易得手!”
钱福在一边也点头道:“有理,这一点咱们倒是疏漏了,从来做坏事的主谋都是最像好人的样子。山海镖局不无嫌疑,而且镖银如果真的被劫,也是他监守自盗获利最大!”
赵大力手撑桌面厉声道:“找两个兄弟去客栈把向总镖头请来,就说是了解案情,千万不要打草惊蛇。钱福留在签房里布置,这点子扎手,一定要诱他进来,干净利落地拿下再审!”
靖安县的三班捕快里有不少好手,其中最能打的一个就是钱福。
他是当过边兵,见过阵仗,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在两军厮杀中练出厉害身手。
赵大力耿直威武,沉稳严谨,钱福则豪爽直接,狠辣刚强;因此赵大力主管街面,钱福主管拿贼;正所谓各有所长、各有所用。
当下就有捕快去客栈,也不多说,叫向赫通去县衙回话。向赫通不敢怠慢,叫上一个趟子手跟着,直奔县衙而来。
向赫通是山海镖局的大股东之一,镖局中两成股份为他所有,山海镖局五省的十九家分号中,有四家是从他原有的向通镖局改名过来的。
出事的银子正是在他原来的向通镖局、现在的山海镖局南昌分号所接,验货、签票、封箱的时候他都在场。丢镖的大事一出,他委托手下一名镖师料理镖局事宜,自己带人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赶过来,同时飞鸽传书给其他大股东,请他们发动黑白两道的朋友,挂出重赏打探消息。
十万两白银,更还有二十三条性命,这在江南一带已经成了一等一的大事件。
银子是好东西,如今这世道没有用银子买不到的,珍宝宅田、山林河泽、赤胆忠心,都要用银子来换。
跟银子贴合最紧密的往往就是流言,不论是大把地赚进银子,还是大笔地花销银子,都会有人在远处说三道四。
向赫通人还在去靖安县的路上,就已经听到了事件的种种传闻,而监守自盗就是诸般传说里最绘声绘色的一种。
这说法让向赫通很是不安,但办差的捅头却又守口如瓶,滴水不漏,向赫通也只好盼着其他几个大股东早点到来,一同拿个主意。
向赫通进到县衙签房,赵大力坐在条桌后面沉似水,既不让座,也不招呼,只是上下反复打量着向赫通。
向赫通几天来心乱如麻,一天一夜没睡,两眼通红血丝遍布,当下强忍了怒气,抱拳道:“赵捕头在上,在下山海镖局向赫通,有礼了!”
赵大力猛地一拍桌案,厉声道:“好个向赫通,我问你,这失劫的镖银当初是谁接的?”
“是在下!”
“主持封箱的人是谁?”
“是在下!”
“镖车路线是谁布置的?”
“是……是在下。”
“那如果丢了镖银,谁最有可能获利?”
向赫通闻言一愣,一团火气在心中压了又压,冷声道:“那捕头老爷是怀疑我向赫通监守自盗?”
“嘿嘿,你果然是心里有鬼!”赵大力手捏茶碗嘿然冷笑,他眼光向向赫通身后一探,四五名捕快已经偷偷拿好筋索,准备一扑而上,只要他将茶碗一摔,旁边的差役就会继刻动手拿人。
但赵大力知道向赫通一双铁掌纵横江南六省十余年,决不是一般的庸手,要拿他一定要有十足的把握才行。
赵大力偷眼扫了一眼远处的杨玉琳,只见杨玉琳正冲着向赫通后背飞快地捏着各种手印,朝赵大力连使眼色。
赵大力想再拖延些时间,故意哈哈一笑来回走了几步接着道:“若不是你走漏了行镖路线,车队怎会被伏击?若不是你偷换银车,那十万两银子难道长翅膀飞了不成?向赫通,你虽然不承认,我这里却有铁证如山!”说着伸手指指面前凳子,“你坐下来看。”
向赫通强压怒气,迈步上前,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两条腿竟如同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但向赫通此时上身重心已动,当下直挺挺向前倾倒下来。
向赫通心中大骇,忙调运内息冲击两腿上的穴道,同时伸手去扶桌子,可自己的两手也紧贴着衣服,一分也抬不起来,就如同未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咣当当”一阵桌倾凳翻,向赫通木桩般栽倒在地,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他身后的杨玉琳两手拼尽全力捏着手印,累得满头是汗。
向赫通知道自己着了埋伏,大喝一声要翻身而起,但自己体内内息明明流转如常,却偏偏一丝都动弹不得。
向赫通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里明白:自己今天这次真的要栽了!他身后早已准备好的几名差役奋力扑上前去,挥动铁链、牛筋将向赫通牢牢捆住,另有几个差役一拥而上制住那随行的趟子手。
向赫通岂肯乖乖就范,他催动内力死命挣扎,但四肢却始终如同被钢箍牢牢圈住,不能移动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