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香一进茶楼,看到板壁上的挂轴,就情不自禁刹住脚步。早有茶房上前打躬作揖,殷勤问候:“姑娘来品茶?请,请。”
罗香定了一下神,抬眼再看时,对面中堂上所书却是气势不凡的四字:“秋江云飞。”罗香心中默叹:“这么巧?太巧,太可惜。”
茶房又道:“姑娘请,楼上有雅座。”
罗香也不搭话,上了楼,扫视四周后,在最里面角落坐定。楼上只有三位茶客,一个中年人,两个书生。三人见她貌美如花,孤身来饮茶,不免有些奇怪,遂对她多看几眼。
茶房殷勤招呼道:“姑娘要什么茶?小店的维扬花茶‘翠潭飘瑞雪’十分有名,还有养心驻颜的‘玫瑰抱绿玉’,另有西湖龙井、祁门红茶、君山银针、白毫冬雪、武夷岩茶,也有寻常炒青、蒸青和焙青。”
罗香道:“维扬花茶。”
须臾间,热腾腾的茶上来了。罗香边吹边喝,出了一身汗,心里稍稍安定些。
不多时,楼下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茶房,可见得一个紫衣小女子上楼?”
罗香惊得汗毛竖起,差点失手打了茶碗,躬身站起,又慌忙坐下。三个茶客如同得到指令,六只眼睛齐刷刷盯住罗香。
就听茶房朗声道:“大爷们安好。紫衣小女子?有一个,前脚刚到.在楼上。要不,小的替大爷们请她去?”
那粗豪的声音答道:“不用。”跟着就是一阵踏步响,噔噔噔,咚咚咚,松木楼梯上走来六名皂衣捕快。罗香知道这一回再也躲不过,索性端坐不动。
打头的一个紫面捕快,满脸胡须,神情威猛,径直走到罗香面前,略一抱拳,开口发问:“姑娘从何处来?”
罗香抬头看一眼对方,低头看着茶碗,清晰地回答:“江南。”
紫面捕头道:“来扬州何事?”
罗香仍不看对方,道:“看姑姑。”
捕头道:“住于何处?”
罗香镇定地道:“盐税巷。”
紫面捕头没料到对方回答得如此直截了当,吃了一惊,沉声问道:“盐税巷?”
罗香抬起脸来,看着对方,坚定地回道:“没错,就是盐税巷。”
紫面捕头脸色凝重,再次抱拳施礼:“姑娘莫怕,我乃府衙捕头,请随我来。”
罗香看得出,这汉子虽然神色威猛,但显然不像恶人,举手投足之间,显出一种堂堂正正、敢作敢当的气派。罗香正在踌躇,未及回话,又听楼下一人大声道:“茶房,可见得一个紫衣小女子?”
茶房仍道:“有一个,在楼上。”
很快,木楼梯上又是一阵响,噔噔噔,咚咚咚,四个灰袍人上了楼。甫一登楼,便看到众多捕快,四人脸色不禁一变。
紫面捕头梗着脖子,瞪着对方四人,傲然道:“尔等找紫衣女子何事?”
当头一个灰衣人冷冷反问:“阁下何人?”一名捕快大声道:“少见识!紫面神拳巴捕头,谁人不知?”
当头那灰衣人稍稍一愣,随即抱拳笑道:“原来是神拳巴捕头,久仰久仰。我等是江防千总手下,这女子是个青楼女,为了谋财,害了我们师爷性命。我等奉千总之命,拿她回去问话。”
罗香急道:“胡说!胡说八道!”
巴捕头眉头锁起,态度明朗,对灰衣人的说辞表露出不耐与不屑,抬起右手,食指朝地板虚戳,斩钉截铁地道:“在我城中,你管不了!”
灰衣人仍道:“我等奉命行事,理当交差,请巴捕头通融。”
巴捕头更简洁地回道:“断然不可!”
灰衣人脸上现出怒气,冷笑道:“怕是由不得你。”
巴捕头脸上紫气更甚,双拳紧握,怒道:“可恶,可恶!”
众捕快刷的一声,展开身形,个个执器在手,护住巴捕头和罗香。出乎意料,巴捕头却挥手让众捕快让开,看也不看对手,不慌不忙挪动罗香面前那张方桌,将桌子旋过小半圈,两个角抵住两边墙。这样,就给罗香围成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空间,就目前形势看,这是能给罗香提供的最安全区域。
那两个书生茶客,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悄悄站起,轻手轻脚贴墙溜下。独有那中年茶客,仍靠墙坐着,慢慢饮茶。
巴捕头挡在罗香桌前,大声喝道:“府台大人有令,阻挠缉凶者,格杀勿论!”
打头的灰衣人突然喝道:“黑虎!”话音未落,呼的一拳,击向巴捕头。其他三名灰衣人不甘落后,扑向众捕快。
巴捕头轻道一声:“来得好!”不避不让,更无任何虚招,也是一拳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