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昨天,临潼王死后,合欢殿内外都有伏兵看守,便是苍蝇进去也休想逃过。不过建造此寺工程浩大,监工杂役来往芜杂,想要查出是谁偷换了树木,很难。而且这工程我命管家弄了不少赚头,为了杜绝后患,工匠都灭了口,现在要想顺藤摸瓜已然不可能。我的管家朱寿是受我支使,买少报多,而且他从小跟我,女儿还给我当了小妾,他决不可能是凶犯。”
“这么看来,只有两个可能了。一是吕大钟两次所弹乐曲的细节不同,前者不能引起树木跳舞,后者能够引起。二便是曲妙音撒谎了,隐瞒了那晚树木跳舞的怪事。此案有很多疑点,我怀疑吕大钟背后有同案犯。曲妙音嫌疑很大,她是吕大钟一手提拔起来的,且她娘家姓王,和王乐禅又是同乡,很难保证没有牵连。”
“那怎么办?”
“凶手隔空杀人,植物杀人,现场不留蛛丝马迹,作案手法匪夷所思,骇人听闻。而我们建造寺院只顾敛财,监督不力,采买了凶手作案用的工具,给了其可乘之机。若能从此打开突破口,顺藤摸瓜,凶手必然无可遁形。可惜这个线索断了。如今最稳妥的办法还是排除法,逐个排除凶手。现将吕大钟、曲妙音还有管家朱寿秘密监禁,夜以继日监视,不让他们再碰任何乐器。如果凶案继续发生,那么真正的凶手便不是他们,如果凶案再不复发,那么百分之九十他们是凶手!”
另一人声音微颤:“你我能不能逃出乐神手心?”
先前那人道:“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定能万无一失。明日公布吕大钟是凶手,继续举行赏琴大会,凶手必会露出马脚。”
另一人叹道:“唉,你我对缉凶破案都是外行,若是洞烛乾坤肖不平肖大捕头在此,只怕凶手早被绳之以法了。”
先前那人冷笑道:“坊间传言,京师发生的“鬼眼浮屠”案背后的凶手就是肖不平。肖不平嫉恶如仇,若是他来了,只怕不必搞什么玄乎,就摘了你我人头!”
另一人尴尬地笑笑。
先前那人道:“燕歌行在戒律堂牢中表现如何?”
“没有什么异动。他的嫌疑基本可以排除了。如今老三关起来了,我身为评判,不能亲自上阵弹琴。我那儿子功力不济,即便伦魁,也是独木难支,不如把老五放出来,辅助我儿。老五虽粗鲁,毕竟和你一样,是我妻弟,和我是一条心的。”
“嗯,也好。”
夜幕再次如梦魇般覆盖住污浊不堪的金莲寺。戒律堂是金莲寺牢房,分成天干十间,关押所谓犯戒的弟子的。琴女、朱寿、曲妙音、丽莎、吕大钟分别关押其中。
子时,关押吕大钟的丁字号房。牢房四面都是青石筑就,除了一扇铁门,就只留一个巴掌大的嘹望孔。三个官兵轮值监视。突然,看守的胖子叫道:“喂,快看,吕大钟在干什么?”
另两人正在打盹,闻言一激灵:“怎么?”
六只眼珠挤到一处,顺着巴掌大的窟窿向里窥视,借着油灯惨淡幽微的光芒,但见吕大钟颈戴枷锁,脚戴镣铐,双手被缚,嘴里塞着麻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向着虚空里直挺挺地跪下,口中呜呜连声,似乎在说着什么。说完,使劲伸长脖子,似乎在倾听什么?面色虔诚而恭谨,仿佛虚空里站着一个隐形的王。吕大钟听了一会,忽然面色惨变,额汗涔涔而下,对着虚空连连磕头,嘴里呜呜似乎在争辩。紧跟着膝行几步,侧卧在地,双肘弯曲,似乎在搂抱那人大腿,涕泗横流,呜呜低叫,好似末路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