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他大喊,水登时猛灌入口,神志也随着模糊——兄长他、他不是该在旧陈国都养病吗?怎么会……会在这漆黑冰冷的水底?!
定睛一看,他更是倒抽冷气。囚禁兄长的是枚中空藕色“琥珀”,其上联结疏浚空气的莲茎。琥珀就像枚心脏,悬浮于千万缕纵横交织的莲茎之中缓缓跳动,将囚禁之人的血吸收筋脉,将墨毒效力在植茎中放大,再扎入被引诱入水的猎物体内,但求一击毙命。
琥珀顶端的莲茎,正连着漂浮水面的那艘“碧篷船”。
钧尘瞬间明白了。这船、环船的莲叶、纠缠的茎、茎端的根脉,全都是这水下庞然大物的肢体末端。这个莫名的生物随河游走,沿途吸食人命。而刚才那个虚假的“沈叶”、那个于莲叶间应乐而舞的人,则如同这巨物开于肢端的花朵。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兄长为何会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水底,且伤成这个样子,再失血下去的话……他心中焦急,拼尽全力劈斩,却仍旧被死死束缚。
似乎被水波搅扰的震动唤醒,琥珀中的人睁开眼睛。透过琉璃壁和莲织网,原涧迅速认出了钧尘。惊异之下,他似乎勉力想要坐起,却身子一折,又呕出口血。滴落的血瞬间被洞壁吸收,黑色沿脉游走。
兄长……钧尘心急如焚,胸口却被水压紧,手脚渐渐丧失气力。
被封在琥珀中的人不再徒劳挣扎。原涧面色回归平静,倚着洞壁,将手指蘸入不断缩小的墨色血泊。他抬腕,在透明的壁上绘出了囚禁钧尘的网笼。他画得不快,但条缕清晰,将千缠百结剖析开,拆解出牵引所有茎条的心轴。
再鲁钝的人也能明白他的用意。钧尘按他所绘的图解一剑刺入,将心轴一刀两断。
莲笼瞬间瓦解。钧尘冲开断茎,下潜直扑向莲林心脏,发疯一样捶打珀壁。然而琥珀却坚硬无比,连一丝裂痕都未出现。壁内的原涧眉目微蹙,抬手写下一个“走”字。
最后的气缕自钧尘口中逸出,他只得向上浮游,冲出水面。
水面之上一片宁静。聚至湖边的人群不见了,只留下莲海中浮浮沉沉的一池尸体。
刃扇悄无声息地靠在他颈边。有人低声呢喃如在耳边:“怎么样,钧尘公子,水下所见果没有让你失望吧?”
钧尘头脑被愤怒炙烤,想也没想就反手一剑。对方却一脚把他的头踩入水中,又轻飘飘地跃起:“这就是你的感谢?粗蛮之人,你还是再清醒一下的好。”
“混蛋,你到底是谁!”钧尘冒出水面挣扎喊道。
少年落在另一片荷叶上,浅笑:“怎么自我介绍好呢?我叫幽篁,是本代执剑原涧大人的学生。”
“什么‘油黄’,你这娘娘腔不要信口胡言,我从没听说兄长收过徒弟!”钧尘抹了把脸,“为什么把我兄长关在水底,还用他的血杀人?”
“呵,我怎么忍心将师尊囚禁水下受蛭林吸血之苦呢?只不过我势单力薄,救不出他而已。榆木脑你竟然还没看出我带你来的用意。你眼前的这株‘王莲’,极尽格物之机巧,一般的剑术无法在水下击破它核心,除了一种方法——”他轻轻浅浅地笑道,像在点拨愚鲁的徒弟,“执剑九式。”
六
荆南盯着眼前的女人。对方对他微微笑着,眼中一抹明媚流转,如冬阳中的素梅。
“你找原涧交过手?”荆南一字一句地问。
“执剑九式为剑术之尊,掌功过善恶,定生死枯荣。我一介弱质女流,哪有胆子去和本代执剑去拼死活?呵,就算他已经是个半死不活的药罐子。”珀霖掩口笑道,“我是被人家生生追杀上门,不得已仓促应战而已。”
这女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手段毒辣,嘴里又没有半句实话。荆南怒从心起:“胡说!既然他病得半死不活,追杀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