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玄缓缓点了点头,继续上行,才踏足第九层塔面,突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华玄定睛瞧去,此层与前八层全然不同,徒然四壁,空空荡荡,只正中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此人是位五十多岁的老者,身材极为魁梧。他布衣芒鞋,穿着极为简单,装束看似一个在田野耕种的农夫,神态却如同一名欲往战场厮杀的猛将。
此人定然便是杨震!华玄瞧他风范刚烈,不由心折,放下甄裕,正要躬身拜见。杨震一挥手,劲风四溢,冷颜道:“今日你闯夺天塔,已连过八关,老夫若再让你闯过去,我农匠盟颜面何存?”
华玄恭敬道:“华玄不自量力,来领教前辈的滴水穿石掌。”
杨震沉声道:“小心了!”他双掌齐出,攻向华玄胸膛。华玄挥臂前格,以素灵指奋力挡去。杨震曲臂回肘,夹在双胁之下,又待发掌。华玄见他姿态有变,只道他会另出招式。谁知杨震双臂画一圆弧,砰然连出两掌,对准的竟然又是自己胸口。
华玄猛然一惊,急忙故伎重施,挥臂前格,相迎而上。他依照杨震双掌的破空声大小推断,这两掌与前两掌力道相当,故而也以之前的劲道相迎。谁知四掌相接,华玄只觉双臂一阵麻痹,丹田之中血气上涌,不禁心旌摇曳。
他心下大惊:“杨震这两掌分明与前两掌威力相当,为何我这次却全然不能抵挡?”正自惊疑,杨震左足一蹬,双臂敛至背后,突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出两掌,所击方位,仍是华玄的胸口。
华玄原本料想,杨震武功既在天农神匠中为第一,掌法必然繁复多变,难以预料。谁知他连出三招,几乎雷同,实在有些不可思议。惶惑中,双掌相迎之力加大了一倍有余。
谁知杨震再次大出华玄所料,这两掌从出掌力道看,与之前并无分别,可与自己掌力相接时,突然加大了三倍。华玄硬扛不住,大吼一声,连退了三四步,双臂剧痛,仿佛从肩胛处生生撕裂。六掌施毕,杨震退后两步,张口吐纳,掌心中冒出白汽。
甄裕担忧道:“钥钩子,你你不要紧吧?”华玄应了一声,却不敢转头,只因自己汗水润面,不住喘息。
“受老夫六掌,仍能屹立不倒的,你这个年纪,是第一个。”杨震稍作吐纳,神色如常。华玄冥思一阵,实在猜不透他掌法中的奥妙,别无他途,唯有在实战中求解,当下道:“咱们咱们再来。”
杨震道:“够硬气,便数数你接得了多少掌。”语毕沉腰坐马,左手负在背后,右掌按向华玄小腹。华玄不敢怠慢,全力相迎,不料杨震这掌平平无奇,被自己轻松挡下。杨震随即又是一掌,这次劲道便大了许多。
华玄暗暗心惊,边小心格挡,边运转开争衡功,要在杨震的运掌途径中凝定支点。谁知这支点忽左忽右,完全捉摸不定,争衡功的效用一点也发挥不出。
杨震却稳如泰山,一掌接着一掌,精准无比,皆向着华玄小腹处发难。他每一掌发出后,劲力便会加深一层,好像源泉万斛,无穷无尽。到得后来,华玄小腹处犹如压了一块巨石,越来越沉,越来越窒闷。他抵挡了二三十掌,再也无法承受,双臂迟缓,小腹露出个大破绽,杨震的掌力汹涌而至。“嘭”的一声,华玄的身子如纸鹞般飞起,直坠在地,喉口一甜,喷出一大口鲜血,星星点点地洒在前襟上。甄裕大惊道:“钥钩子!”
华玄小腹如被无形利箭贯穿,痛彻骨髓,心头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能倒下,为了静缘,不能倒下”双臂在地上一撑,他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甄裕连呼:“钥钩子,咱们不闯了,不闯了!”
杨震本在吐纳运气,见华玄又站了起来,脸色也是微变。华玄颤声道:“滴水穿石掌,果然果然名不虚传。”
杨震道:“你服了吗?”
华玄道:“杨老英雄,我我敬服你,但我不认输。”
杨震正视着华玄:“你这是何苦,败局已定,早认一句输,少受一份苦。”
华玄摇了摇头:“咱们咱们再来。”说罢脚步蹒跚地向杨震走去。
杨震冷哼一声,左掌如电,直击华玄右腿。华玄挥臂下格,竭力抵挡。杨震随即以相同的姿势连发三掌,一掌强过一掌。华玄再次抵挡不住,右腿中掌,重重地撞上墙壁,壁上灰土大片大片地掉落下来。
甄裕连连摇头,不知如何劝华玄罢手。华玄嘴中含满鲜血,强吞了下去,用尽余力,又站了起来,他右腿受了重伤,仅以左足站立,身子歪向一边,需要用手撑着墙壁才能站稳。
杨震倏然变色道:“你你是不要命了?”
华玄道:“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