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会不会判死刑？你是警察，你心里早就有谱了吧。”老黑问我。
我说：“你这种情况，放80年代，必死。放现在，肯定死不了，受害人是有过错的。你最多死缓。”老黑一听，非常高兴：“真的？”
我说：“我办案子无数，我说了还有假。”
老黑喜于言表了：“这就好。不瞒你，我干的别的事条子不掌握罢了，要不然，我肯定还得吃枪子。”
老黑的话让我很高兴，老黑真的有事。成方说得有道理，找到线索就可以立功，老黑对我有用啊。
我正想继续套套老黑的话，老黑却问我：“你杀人是咋回事儿？”
我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
“你是被冤枉的？”
“人死在我房子里了，还和我表妹有关系，我能怎么办？能揭发她杀人吗，我只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等着第一次提审。三天了，还没有人审我，这不正常。这么重要的案子，专案组不可能如此拖拖拉拉。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我思考了很多东西。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一直忙于工作，忙于应酬，就是没有忙于思索。一个作家说过，人生要想圆满，须离一次婚，坐一次牢。以前一直认为是戏言，现在感觉真是有道理。
每天早上，我几乎是全监室第一个醒来的，几乎都是被噩梦所惊醒，既梦见过自己挨枪子，也梦见过表妹挨枪子。我甚至可以看见那子弹从后脑钻了进去，将我和表妹的半个头颅揭掉，流淌出让人恶心的白色脑浆。
我也梦见过我父母哭得死去活来，梦见过李然毅然决然地向我提出分手。公民一旦被刑事拘留，依照法律，公安机关会将消息传达到家属或监护人。当初我请求李元不要告诉我的家人，更不要告诉李然。李元会意地用“无法送达”的方式完成了我的心愿。可在梦里，这都变成了现实。
只有三天时间，我的号衣就起了碱，这是长时间出汗的结果。从精神层面讲，看守所的在押待决人员，也许是世界是最压抑、最痛苦的，他们绞尽了脑汁，作着上法院之前最后的挣扎，每个人都背着山一样沉重的精神压力。
现在，我的压力很大。关键是我的抉择。我的选择将关系到表妹和我两个人的命运。我既想让自己出去，也想为表妹开脱。我绞尽脑汁地想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想不明白喻汉洋为什么会死在表妹的房子里，还被人用水泥封了起来。
也许人在压力山大的时候，只有打人时才是最解气的。第四天，监室里投牢了一个，接着补充过来一个新号。新号是个教师，因为强暴女学生被刑拘，进来时哭哭啼啼的像个娘儿们。他当晚就挨了收拾，我的手指还没有全好，竟然参与到对新号的施暴当中，我记得自己飞起一脚，踢中了他柔软的腹部。
第十三章
这天晚上，徐亚杰和李元把我提了出来。我没想到是徐亚杰亲自来。
审讯并没有在提审室里进行，而是到了干警值班室，给我留了面子。徐亚杰说：“在里面还习惯吧？”我说：“托您的福，还行。”
我的胡子已经长了，脸上没有一点光亮。徐亚杰看出来我对他有抵触情绪：“你别以为我对你有什么看法。你出了事，我脸上也没光。”
“徐队，都是我，害得您和李元晚上也不能休息。”
李元看了看我戴的手铐紧不紧，紧的话我会难受。徐亚杰对李元说：“给他解开。”
在押人员被提审都会戴手铐，我说：“还是别了，没这个必要。”
徐亚杰也没有坚持，又说：“我们是专门挑这个点儿来的。”
“为什么？”
徐亚杰没再说话，直接打开了电视：“待会儿有个节目，建议你看一下。”
我们仨都盯着电视，没有人再出声。电视上正播放着一条化妆品的广告，一个美女挤眉弄眼地发嗲，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根据日子，我清楚广告完后，《灵魂大揭秘》将准时开播，这期的节目是关于钱的，立足于人为财死的古老命题。对此，我心知肚明，因为测试题目就是我拟的。
显然，徐亚杰已经知道我参与节目制作的事了。我思忖着要不要马上坦白。我未经局里同意，利用测谎技术对外合作赚钱，显然违反了局里的规定，更违反了公务员不许参与商业活动的基本准则，如果局里真拿这事较真，辞退我也不是不可能的。
“徐队，有些事儿我提前没有给领导打招呼．是我不对。”
“你想好要交代了？”
“我想好了。”
“我建议你看完节目再说。”
节目开播了，第一个嘉宾是一个女教师，表现平平，扭扭捏捏，瞻前顾后，几个问题后就开始出汗了，这种人很难坚持到最后。
让我极为意外的是第二个嘉宾。她竟然是宋琳琳。表妹曾在我面前提过想上节目的事，但我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干，也许100万元奖金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徐亚杰和李元显然对我的反应很感兴趣。徐亚杰说你表妹长得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