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郑知县缓了一口气,说道:“既然熊大人重视此案,下官一定尽力而为,不让水花姑娘含冤莫白。”
第二天早上,郑知县命周捕头带上衙门里的捕快赶去织造府。
周捕头以为听错了,瞪大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等郑知县再说一遍后,他才回过神来,但郑知县已经走远了。
这可是青县从未有过的事情,小小的七品知县竟带人包围五品织造府。熊另行亲自出来交涉,问道:“不知郑大人带人前来,有何贵干?”
郑知县拱了拱手,说:“熊大人,正因为您亲自向下官报案,下官今日来抓拿人犯了。”
“你是说,装神弄鬼的人就在本府府中?郑大人,抓人是要讲证据的,万一你抓错了人,休怪我参你一本。”
“请熊大人放心,若抓错了人,下官自愿挂印退出官场。”郑知县斩钉截铁地说。
熊另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示意放行。旁边的熊其急了:“大人,万万不可让他进去,这坏了规矩呀!”
熊另行苦笑:“他既以乌纱担保,我若不同意,岂不让百姓耻笑?”说完,熊另行亲自给郑知县带路。
五、申冤
郑知县轻车熟路地来到纺织间,说:“熊大人,我查过了,马昆的亲人说他那天来织造府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我也问过其他工人,都说那天马昆来过,可黄昏出门时并没有再见到他。这就是说,马昆是在纺织间里失踪的。这里守卫严密,人怎么会突然失踪呢?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人害死在这里!”
熊另行矢口否认:“这不可能!纺织间虽大,但能藏尸的地方却不多。我们也四处找过,根本不可能有他的尸体。”
“那是因为你们忽视了最常见的物品。”郑知县来到那些巨大的丝轴前,说:“纺织间日夜有人把守,而织造府外还有兵丁,不但尸体带不出去,连那一千两银子也没法带出去。”说完,他命令周捕头把丝轴上的丝割开。
熊其想阻拦,熊另行却挡在了前面。这时候,周捕头已经割开了第一个丝轴,里面除了丝线还是丝线。郑知县并不焦急,让他继续割第二个。
第二个丝轴才割到一半,周捕头叫道:“里面有东西!”说着,只见丝轴里滚下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有人从衣服上认出,这正是马昆。
郑知县让周捕头继续割,等割到第五个丝轴,里面“叮叮当当”掉下了很多银锭。上秤一称,不多不少,正好一千两。
郑知县喝道:“来人啊,把那杀人凶犯熊其绑起来!”
熊其大吃一惊:“郑大人,你怎么抓我啊?”
“抓的就是你。”郑知县冷笑,“你利用织造府的名义私下将贡品卖给民间,牟取暴利。马昆发现了这个秘密,你就想收买他,不料他对钱财看得很轻,不买你的账。你怕事情败露,就杀了他。”
“你……你胡说!”
“有没有胡说,我自有证据。”说着,郑知县拿出了一张纸,只见上面写满了日期,“贡口进京,每次都在当月的二十四号。而最近这两个月,织造府每月都有大批马车四五次来拉货,这如何解释?你杀了马昆后,担心守卫看见尸体,就把他藏在丝轴之中。因为纺织间长年浸泡蚕茧,恶臭扑鼻,自然也掩盖了尸体腐烂的异味。尸体虽然有层层丝线包裹,但腐烂后的体液还是浸了出来,这就是唯独藏尸的丝轴上有斑点,而其他丝轴却没有的原因。马昆死后,你为了掩饰,故意在银库里偷走一千两银子,然后诬陷是他偷的,这样才好解释他突然失踪的原因。”
熊其气愤地跺了跺脚:“冤枉哪,这银子可真的不是我偷的!”
郑知县微微一笑:“很好,那么你承认马昆是你杀的了。水花与马昆相好一场,自然关心他的动向。马昆失踪后,四月初四这天,有多辆马车来织造府拉货,水花也发现了其中的秘密,跟你理论。你们发生了争执,你就借故把她打死了,还赖她偷了贡绢。这一点,刺绣间的绣娘可以证实。可笑的是,水花一生见过的上等丝绸何止千万,怎么会去偷呢?只要她开口,熊大人完全可以送她一两匹啊。”
熊另行的脸顿时红了,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至于熊大人报案,说水花死后,织造府里发生了一系列怪事。还有,水花的尸体明明已经埋了,为何还会三番五次出现在县衙和织造府的门口?下官愚钝,着实解不开这些谜。”郑知县面露愧色,“也许正如民间所说,因为死者冤屈太大,无法入土为安,就化为鬼魂来索债。不过,既然水花的冤情已申,本官相信,织造府会太平起来。熊大人明天一早起来,丢失的东西也都能找到了。熊大人,您说是吗?”
熊另行点了点头:“郑大人言之有理。”他又走到熊其面前,说道:“你啊,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这回,海公公也保不了你!”
银子确实不是熊其偷的。他杀了马昆后,也不想闹出什么风波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银子是谁偷的,但银子丢了,正好顺水推舟说是马昆卷款潜逃。他还以为偷银子的人间接帮了忙,却不知道中计了。
偷走银子的人是谁呢?想想就知道了,除了熊大人,谁还有这样的能耐?他“偷”走银子,只是故意为熊其留下这个破绽。因为谁都不会相信,马昆会去偷那区区一千两银子。至于他把银子藏在丝轴里,是早就知道马昆的尸体在那里,还是巧合,就不得而知了。
在回县衙的路上,陈老顺冲郑知县竖起了大拇指,说:“大人,太精彩了,既为死者申了冤,又不露痕迹地为熊大人出了恶气,只怕日后前程无量啊!”
郑知县笑了:“谁个不想前程呢?不过,我更想能好好为官。在青县,还请你多扶我一程。”
陈老顺使劲地点头:这样的大人,他伺候着,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