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若兰真的回来了,当然是伤痕累累。虽然内疚不安,但我不能再留小碎。
小碎悄悄搬回了学校,我因为无脸面对她,一次也没去找过她,我觉得在她面前我是永远的罪人。
我知道小碎经济困难,曾寄钱给她,却被她退了回来。我只好悄悄找到她的那位好友赵秀华,把钱放到她那里,让她“借”给小碎。
小碎是我心口的一颗朱砂痣,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我都抚着这颗痣入眠。
现在,小碎死了,我,我……
吴江用失声痛哭结束了他的讲述。
刘维维无法安慰他,也无意安慰他,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抓起自己的手提包起身走了。
在走出小饭馆时,刘维维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已荡然无存。
六
刘维维来到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雨丝。她没有雨具,外面又湿又冷,她很想折回温暖的小饭馆,但是隔着小饭馆几乎及地的大玻璃窗,她看到吴江伏在桌上,双肩抖动,还在号哭,而徐娘半老的老板娘站在他身后,双手交握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刘维维眉头皱了起来,她把手提包举在头顶,匆匆忙忙冲进慢车道,见一辆出租车驶来,忙招手,但那车没有理睬她一阵风地驶远了,还把积水溅到她的裤脚上,气得她大骂王八蛋。在恶劣的天气里出租车总是很难打,刘维维拦了几次车都没有成功,她终于放弃了,打算坐公交回家。可是,还没有到公交车站,她就做出了第二个决定:徒步回家,因为仿佛半个城的人都聚集在了这个公交站上,焦急的人们涌到快车道上,每辆公交车都塞得像沙丁鱼罐头。
幸好,这里离家不算太远,大概走一个小时就可以到了。
终于可以看到那个叫明月的小胡同了,穿过它,刘维维就等于到家了,可是,在步入胡同的一刹那,刘维维站住了。一根神经告诉她,有人跟在她的身后。她屏住气息使劲儿用耳朵捕捉身后的声音,毛发渐渐竖起来。她猛然回身,目光炯炯地搜索,什么也没有。她又机警地四下巡视,发现大街上行人稀少,浑浊的街灯下一切都肮脏而静寂,她探头向胡同里面察看,胡同幽深黑暗,就像蹲伏在草丛后等待猎物的恶狼张开的大口。是走胡同还是绕远道?刘维维犹疑不定。最后,刘维维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胡同口,因为远道绕起来实在是太远了。
在脚步的丈量下,胡同在一点点变短,根据经验,刘维维知道五分钟后她将走出胡同来到大街上,穿过马路,对面就是她家的公寓楼。然而这时,悉悉索索,刘维维再次听到了那神秘的声音,而且十分真切。她悄悄侧过脸,用余光观察身后,她想,也许是下晚班的工人也说不定,但是,胡同里空荡荡的,仍然什么也没有。她心情紧张到了极点,犹豫片刻,她试探着扬声问:小碎,是你吗?她的声音在胡同里回荡,在墙壁上撞出一连串的回音。没有人回答她,接着她又问了一声,这次,她听到一声沉重悠长的叹息,接着又是一声。她呆立着,脑子里迅速地盘算,终于她咬住嘴唇,脚下猛然发力,像一匹冲刺的赛马一样奔向胡同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她发现自己已站在了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因为速度太快,她收脚不住,差点撞上一辆急驶而来的吉普车上。就在惨剧即将发生的一瞬,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并且猛然往后一拉,于是,刘维维就跌到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她惊魂未定地去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没有想到这人竟然是张初。
“你怎么在这里?”吓坏了的刘维维带着哭腔问。
张初把她揽在怀里,一边引着她向她家的公寓楼走,一边说:“我想请你吃顿饭,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
刘维维从张初怀里挣脱出来,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这个时候了,你想请我吃饭?”
张初温和地笑笑,说:“我在你家楼下等了快两个小时了,你再不出现,我就要走了。”
刘维维更加怀疑了,问:“你为什么不打我手机?
张初语气仍是那么平和:“怎么没打,你看看你的手机。”
刘维维半信半疑地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果然上面有五个“未接来电”,她想,一定是刚才太紧张了,以至耳朵都失聪了。在把手机重新放入手提包的时候,她顺便看了看表,没有想到竟然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
附近所有的饭馆都打烊了,刘维维和张初只好回家煮方便面。
张初让几乎冻成冰砣的刘维维去洗个热水澡,当她从卫生间出来时,热腾腾的方便面正好出锅。
两人坐下来吸吸溜溜吃面,不时幸福地对望一眼。
隔着温暖氤氲的水汽,刘维维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仿佛他们这对相爱五年的恋人从来不曾分过手,从来没有小碎这个人,两人只是面对面将一顿面吃了五年。
第二天,刘维维和张初约好一起去小碎的爸爸家送小碎的遗物。
刘维维心里第二个怀疑对象就是小碎的后母。小碎在日记里提到她的后母在她五岁时曾把她骗至荒郊野外企图丢弃,在她十二岁时给她吃过什么毒物,害她昏迷了两天两夜。刘维维推想,这个凶残狠毒的女人现在极有可能因为什么不可知的原因再一次对继女痛下杀手。
没有想到小碎的爸爸家大门紧锁,敲了半天也无人应门,问过邻居才知道,小碎的继母年前已因乳腺癌过世,而小碎她爸得了老年痴呆症,早被那女人送进了养老院,现在这个家只有小碎的弟弟也即她继母的儿子在住,而那个浪荡子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