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生前喜欢穿着职业套装,即便在8月炎热的天气,依旧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西裤。因为尸体内腐败气体的不断积聚,尸体日趋膨大,瘦小的衬衫已经即将被撑开。我检查了一下死者的衣物,确实没有什么疑点,唯一可以算是疑点的,是她西裤腰带有一些问题。
“你们看。”我说,“我们一般系腰带都有一个固定的扣眼,反复摩擦,会导致这个常用的扣眼被腰带头的插销磨损严重。死者腰带的第四个眼就具备这个特征,但是腰带头的插销却插在了第五个眼里。”
“这不算疑点。”大宝说,“我们的腰围也会有改变的好吧?”
我摇摇头,说:“如果她刚吃完饭,即便是腰围变化,也应该是变粗,只会插在第三个眼里。但是插在第五个眼里,明显是勒得更紧了。她饱食后会这样使劲勒裤腰带吗?不难受吗?”
“这可不好说。”大宝说,“说不准她减肥,或者是喝多了无意识的动作?”
我没再辩驳,从现场附近捡了几片树叶放进物证袋里,说:”把尸体拉去殡仪馆吧。现场没什么价值了,我们只有从尸体上入手了。”
解剖室的排风扇已经开到了最大的功率,可是依旧不能完全去除这具腐败尸体上散发出来的臭味。巨人观是尸体腐败到顶峰时候的表现,也是尸体最臭的时候。法医到了夏天,几乎都会每天祈祷:今天没有巨人观,没有巨人观。
但是碰上了巨人观,我们也不会退缩。尸体腐败后,一些尸体上的痕迹也会随之消失,所以对于巨人观,我们更加要认认真真地进行检验,不能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和大宝一声不吭地脱下了尸体的衣物,逐渐检验着。
“衬衫完整,没有发现破裂口。”大宝一边检验,一边说,“西裤完整,没有发现破裂口。不过,这内裤怎么这么脏?”
我拿过那条白色的内裤看了看,正反面都有泥渍。
大宝说:“不过也正常,尸体腐败后,腐败组织夹杂腐败液体,就和泥巴差不多,把裤头弄脏了也很正常。你看她衬衫内侧其实也很脏。”
“不。”我说,“不一样!你看,衬衫内侧可以分辨出是腐败组织和脱落下来的尸体的表皮。但是内裤上的肯定是泥巴,这个就是印证!”
我用止血钳从内裤内侧夹下了一片物体,然后从物证袋里拿出了刚才在现场提取到的树叶,对比了一下,说:“可以肯定,这是一片树叶!树叶怎么会在内裤里面?这肯定是个疑点!”
“她不是去小解吗?”大宝说,“说不准她小解的时候因为喝多了,不小心坐地上了,沾到了树叶呢?”
“你说的也是一种可能。”我激动的声音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可能是案件?”大宝笑着说,“哪个犯罪分子强奸杀人完了,还给尸体穿衣服的?”
“可别急着下结论。”我说,“还真有这样的人。”
进行完衣物检验,我们开始对尸体表面进行检验。检验的结果,似乎向大宝的推测方向偏移了。我们在尸体上没有发现任何明显的伤痕。尤其是口鼻、颈部,虽然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但如果在这些关键位置留下伤痕,我们还是可以发现的。可是,尸体表面确实没有明显的损伤。
大宝有些洋洋自得,在我的催促下,先对尸体的头颅进行了解剖。
手术刀划开头皮的时候,突然一股淡红色的液体流了出来。
“头皮下方有伤!”我叫道,“这是一处皮下出血。因为腐败,头发脱落,头皮蓬松,所以我们没有在尸表上发现。”
“这处皮下出血范围很小啊,不能作为死亡原因。”大宝说,“颅骨还要开呜?脑组织肯定已经自溶了,没有必要检验吧?”
“谁说没,必要,开颅。”我说。
随着开颅锯的轰鸣,死者的颅盖骨被我们取了下来,正如所料,脑组织已经自溶液化成了紫红色的黏糊状,没有了脑组织的形态。
“你看。”我指着一处发黑的部位说,“她头部的这一处损伤对应的部位,脑组织也有出血。虽然脑组织自溶液化了,但是正常脑组织自溶后也应该是颜色一致的,这一处发黑,所以是一块出血,随着脑组织的自溶,出血颜色也有所改变。”
“这么小一块脑内出血,也不会致命啊。”大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