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和我扯起了测谎的事。他们对我的技术一清二楚,将测谎技术运用到反腐、反贪、反渎职等案件中具有广阔的前景,也是一种大势所趋,他们很感兴趣。但他们的目的绝不是想了解测谎技术这么简单。
凡事不立即切入正题,正是一种审讯方法。他们来者不善。我是刑警出身,对审讯策略一清二楚,检察官碰到我这种人也不好对付。
赵又安说:“刘警官,作为一个执法人员,你应该清楚警察收受贿赂的后果吧。”他这一问,暴露了来意。我的心里就有谱了。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确定自己在这方面完全没有问题:“赵哥,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喻汉洋失踪前,他的账上有100万元被人转走了。”
“您知道喻汉洋参与投资的节目吧,《灵魂大揭秘》。经常有嘉宾获得100万奖金,转走100万很正常。”
“问题是钱到了你的账户上,还是你在工商银行的工资账户。你不会说自己也是嘉宾吧?”
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是那笔钱。”赵又安笑了:“看来是贵人多忘事。”
“这是我借他的,我和汉洋是最好的哥们儿,我临时有事儿,想借他点钱。他就借我了,就这么简单。”
“作为一名经常参与审讯的一线警察,你认为你的话可信吗?”
“当然可信,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钱伟明显不耐烦了:“一个在押嫌疑人,人格值个屁。你们之间有协议吗?”
“有。”
“你能拿出证据来吗?”
“这是口头协议,我和汉洋的关系用不着打借条。”
“有人怀疑这笔钱是喻汉洋向你行贿,来换取你参与节目的制作。”
“这不是血口喷人吗!是谁怀疑,你叫他来我和他当场对质。”
“对不对质不是你能左右的。你需要解释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作为检察官,你们也应当增强一点鉴别力。”我已经猜出是陈燕告我了,“有的人一旦死了,别人会什么事都往他身上安。’
钱伟的脾气真不太好:“别他妈给你脸不要脸,我们的鉴别力关你鸟事。是你的态度有问题。”
赵又安制止他说:“让刘警官好好说。”他还称我为警官,这是高称啊。明知他俩扮演的是黑脸和红脸的角色,我还是很感激这个红脸。
我只好解释了我和喻汉洋的关系,及我在节目的作用。我又说了喻汉洋找我给陈燕测谎的事。我说这事肯定是她报复。
赵又安说:“你又跑题了,现在你得交代你自己的问题。”
我解释说当初我是打给喻汉洋一张借条,可给他扔了。
我的话又让钱伟笑了,在他看来,我这个说法太小儿科了:“那你能告诉我那100万的去向吗?”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我心里明白,我不能说啊。这100万是我以李然的名义给剧组交的赞助费。如果我说出来,肯定会被依法追缴。李然的戏份就彻底泡汤了。我说:“这是我的私事,暂时无可奉告。”
事到如今,我还这副态度让钱伟很不解,他瞪着我,吼道:“姓刘的,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如果你再说不清楚这笔钱的去向,你肯定是出不去了。你的工作、名誉,还有你最钟爱的测谎将随着那100万一块完蛋!”
程军来探监了。真有他的。
会见室隔着钢化玻璃,程军拿着电话。我一言不发。他也一言不发。
我们两个就这么互相看着,一言不发,这种探与被探太奇怪了。
还是程军打破了僵局:“老刘,我没害老喻,我也不相信老喻是你杀的。”
我有点忍不住了:“我操你妈的!”
程军软了下来:“我们别吵了。老喻的事,你我都是清白人,我们犯不上对着干。你相信我,那节目被捅到公安局的事儿,当时我真的不知情,都是那导演自作主张。你也知道,节目制作的事我全权委托给他了。那几天,我忙着陪刘仁泰了,他家有白事,我不可能不上心。等我知道后,已经捅出去了。我现在把他炒了。”
我又问他:“出了这事,那期节目为什么还要播出?”
程军咽了口唾沫:“我是一个商人。这点是我对不住你。”
他又说:“你对我有恩,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需要我怎么做,你说话。”
他的话显示了他的底牌,他还是愿意帮我的。“我先给你看样东西。”程军此行带来了一份《文新晚报》。里面有篇文章《测谎专家的蜕变》,是通讯稿。内容是说我如何从一个测谎专家变成了杀人嫌疑犯,并收受贿赂,参与商业活动,更直言市公安局的队伍建设出了问题,局班子要对此负责任。作者是我熟悉的那个人——袁杨。
我明白了,这是陈锦庚在上眼药。案子破了,不用受到公安局制约了。更重要的是,还要借用公安局和检察院的手把我和表妹都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