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刚赵正一听到跟“赌”字沾边的情况,立时来了精神,又听他们说的是那天被人告上大堂的一对淫妇恶棍,就觉得这里边有戏。二人互相使了眼色,就起身出了酒店,不远不近地跟着那两个人。那二人来到一家肉铺子跟前,指手画脚地不知说了些什么,就缩头缩脑地溜走了。李刚说:“走,咱们进去打探打探。”进了店,只见肉案后面坐着一个妖艳的少妇,正和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说笑。李赵二人见这大汉膀阔腰圆,手像小簸箕一般,两眼凶光闪闪,便笑说:“我们想买十个猪苦胆回去配药,麻烦掌柜的帮帮忙。”那大汉听了,有些不高兴的样子。那妇人站起来伸出三个手指说:“现成的只有三个,要么你先买去,要么过两天再来看看。”这时,李赵二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原来那妇人无名指上戴着黄澄澄的金戒指,戒面上嵌着一朵荷花,十分惹眼。李刚心中一阵激动,忙说:“医生说少了不行,要么我们过两天再来吧!”说罢,二人退出店来,急忙回衙禀报去了。
薛大人闻报,拈须笑道:“这就有些对卯了。”便立即升堂,命李刚赵正带兵到西门肉铺将魏雄和唐氏缉拿到堂。不多时,二人押到。那魏雄一边挣扎一边口呼冤枉,拒不就范。薛大人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大胆狂徒,你知罪么?”魏雄叫道:“小人一向安分守己,又没做犯法的事,有什么罪?”薛大人冷笑道:“你到处寻衅斗殴,欺侮孤儿寡母,横行霸道,难道这叫安分守己么?”魏雄道:“大人不要听信别人胡言,小人没有此事。”薛大人便叫书吏将那老妇人的诉状念给他听。读罢再问:“可有此事?”魏雄这才软下来,但仍然狡辩道:“此事虽有,但不是我寻衅闹事,是她儿子调戏我女人,我才上门去理论。”薛大人又问:“那孩子是如何调戏你女人的?”魏雄一时语塞,那唐氏却不知羞耻道:“我求他写信,他就捉住我的手求欢。”薛大人乘机追问道:“那后生握的是你哪一只手?”唐氏迟疑了一下,举起右手说:“就是这只。”薛大人果然见她手上戒指闪亮,便说:“你手上是何物?”唐氏道:“是魏雄给我的戒指。”薛大人道:“呈上来我看。”那妇人便摘下右手戒指。薛大人又道:“左手一只也摘下来。”唐氏无奈,只得将两只戒指一并呈上。
薛大人将两只戒指拿起细看,见上面果真嵌有两朵珐琅莲花,又看里边凿有“宝昌”二字,便轻声问书吏:“本地可有宝昌银号?”书吏答道:“东门是有个宝昌首饰铺。”薛大人点点头,转问魏雄:“你这戒指从何而来?”魏雄回道:“三年前在银店打的。”薛大人又问:“你不知道不要紧,自然有人知道。”便命衙役去东街宝昌首饰店请掌柜的到堂。
不一会,宝昌号掌柜来到。薛大人对他说:“我这里有两件首饰,不知你可认得?”那掌柜的仔细看过了,回道:“这戒指是敝号制做的。只因这上面有两朵莲花,所以小人记得深刻。”薛大人问他:“你可记得这对戒指是何人订做?花了多少银子?”掌柜回答:“记得记得。打戒指的人是护国寺的杂役刘贵,他说他的对象名叫荷花,所以指定要在戒指上镶嵌珐琅莲花。此戒指每只重二钱,加上镶嵌莲花的工钱,一共收了他四两银子。”薛大人笑道:“好了,就是请你来认认这两只戒指,请回吧。”
掌柜的叩头下堂走后,薛大人厉声问道:“魏雄,你都听清楚了吧?”魏雄耍赖道:“天下相同的东西多的是。”薛大人怒道:“无赖奸徒,事已至此,还不认罪!”随即命衙役取魏雄手模上来。左右立即摁住魏雄,按了手模。薛大人又命人将寺中带回的被褥当堂展开,将魏雄手模与褥子上的血手印一合,纹丝不差。这时,只见魏雄脸色刷地变成死灰色,额头上汗珠往下滴。薛大人命他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睛说:“这也是天下一样的东西很多么?”魏雄顿时像遭了霜打一样,垂头不语了。薛大人猛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魏雄!你是怎样杀害刘贵,掠劫财物的?还不赶快从实招供!”魏雄浑身战栗,勉强答道:“小人不认得什么刘贵。”薛大人冷笑一声,命人带陈三九上堂,问道:“你可认得眼前这个人?”三九抬头一看,回道:“认得认得,他叫魏雄,是西门开肉铺的老板,我与他曾在刘贵那儿赌过几回钱。”薛大人怒视魏雄道:“你在寺中赌钱,岂有不认识刘贵之理?现在证据确凿,你还要顽抗到底么?来呀!左右与我大刑伺候!”
魏雄一看再抵赖下去必将皮肉受苦,于是便跪爬几步,老实招供了。原来,那魏雄一向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前不久,听说护国寺后院夜晚设有赌局,便去参赌。一开始他赢了不少钱,可是到后来却总是输,把肉铺的本钱都输光了。魏雄不服气,便找熟人借钱要去扳本,不料那熟人跟他说,亏你还是在外面混的,他们那是设好了圈套让你钻,开始给点甜头让你尝,到后来便让你在圈套里出不来,直到输光为止。那魏雄本是强横惯了的,哪里受得这等窝囊气,便揣了一把刀去寺里找那帮人讨要赌本。正巧刘贵因被慧通禅师斥责,已撤了赌局。魏雄不管许多,强逼刘贵赔偿赌本,二人便争吵动起手来。那刘贵哪里是魏雄的对手,只几下,便被魏雄打翻在地。魏雄便去他床上、箱子里到处翻钱,刘贵拼了命来拖拽,那魏雄一时性起,叉开簸箕般大掌狠命一下,将刘贵打得口吐鲜血,仰面倒地。魏雄赶上去一脚踏在他身上,说:“今天不拿出钱来,便打死你。”刘贵说:“你这恶棍,竟敢入室抢劫,待明日报官治你个死罪。”那魏雄不听便罢,一听此话,顿起杀心,便从腰间摸出那把刀来,一手抓住刘贵头发,只轻轻一拖,便将其头颅切瓜一般切下来。然后再去床上、箱子中乱翻,那褥子上的血印便是此时留下来的。魏雄在箱子中翻出十两银子,还有一对金戒指,好不欢喜,便拿一件衣服将刘贵头颅包裹了,乘黑溜出门去。回到家中,连夜在猪栏墙拐边挖个坑,将头深埋了,并将一口破缸压在上面。第二天,满街都传说陈三九昨夜劫财杀了人,已被官府缉拿归案,魏雄暗自庆幸,自以为无事了,却不料只三天功夫,便被薛大人侦破了此案。
薛大人当下便命李刚赵正带人去西关肉铺挖出刘贵首级,当堂对证后,一并让魏雄画了押。将魏犯戴上了镣铐,打入死牢,只待上报核准后开刀问斩。另判唐氏取保听传,戒指充公。然后又命刘贵家人将首级领回安葬。一切处理完毕,又训戒陈三九道:“你本来无事,却不安本分,偏要去赌钱,几乎害了自家性命,岂不知‘奸近杀,赌近盗’的古训么?本官念你是个孝子,又吃了几天错误官司,故免去你五十戒棍,另赏你五两银子,回去好好奉养老母,老老实实做生意吧。”陈三九连连磕头,千恩万谢地下堂去了。
此案审结后,当地赌博之风大为收敛,百姓无不拍手称道,“薛青天”的名声在隰州大地也传得更响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