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杏第二天进了城,三贵儿的心就似突然地被掏走了,他吃不香,睡不宁,日夜相思如红炭煎心。苦苦熬到第四天,他简直要发疯了,把照顾病榻上红杏母亲这任务转交给自己的老娘,也进了城。
红杏在一家歌舞厅当伴舞,三贵儿打小在农村学唱过二人转,他后来在一家城郊业余小戏班谋到了个饭碗。演出之余,他时时刻刻守候在歌舞厅门口,有时逮着机会远远地望一眼晚班出来的红杏,便觉得那是莫大的慰藉。
半年之后,汝阳来了一位大老板,将红杏买去。时刻在暗中盯着的三贵儿也紧随着来到汝阳。
就在红杏到达汝阳的第三天,姑娘将三贵儿约到了汝阳城郊的红枫山脚。其实红杏早就注意到三贵儿了。两心相印,两情相依,红杏的心里,时刻都在系着她的三贵儿哥啊!
三贵儿如约而至。
红枫山脚,银阳湖边,望枫亭内,只见一个窈窕的背影伫立在那,远远地望去,恰似春笋一株。青春气息,俊俏容姿,弥漫着红枫山,白白嫩嫩女儿身,倒映着银阳湖。三贵儿惊呆了,走上前,口舌笨拙地唤了一声:
“红……杏。”
姑娘转过身来,两眼红肿,泪眼婆挲:“三贵儿哥,你瘦了。你一直在跟着我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三贵儿哥,你大可不必的呀。我……对不住你,我把自己卖了四十万给母亲换肾。我已经是李滨的人了。”
“红杏妹儿,是我无能,这才使你羊落虎口。”
“你不要再说啦!三贵儿哥,你这是用刀子在戳我的心呢!咱俩青梅竹马,我本有心与你牵手,粗茶淡饭也愿与你白头偕老。岂料月老瞎了眼,从天降下无情剑。你,你可别怪我呀!我这身子目前还是干净的,李滨几次欲对我……都被我以各种借口给招架过去了。我决不能让他人的脏污在你之前进入我的体内。但我实在不敢担保,我的这种拼死守护,还能够维持多久?”
红杏说着,开始解自己的衣扣,一件件脱自己的衣衫。当最后一件衣饰被脱去时,刹那间,出现在三贵儿眼前的,是一尊极其美妙的少女胴体,流淌着温柔的曲线,飞扬着夺目光环。三贵儿瞪大了一双惊诧的眼睛,只感到心跳突然加快,血流加速……
秃子老四听完三贵儿的故事,突然浑身颤抖,一个劲儿地捶头连声叹气,三贵儿不解,只见秃子老四此时又用一双惨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说:
“孩子,真难为你和红杏有这份真情:银阳湖畔,望枫亭,那可是个好地方,你的红杏,把她苦苦死守的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你。李滨这条恶狼,他欺行霸市,抢男占女,这一辈子糟践了多少女孩,如今又乘人之危把黑手伸向红杏!他……会遭报应的!”老人突然激动起来,浑浊的双眼中滚落出两滴酸涩的老泪:“唉……孩子,我,就实话告诉你吧,你再也见不着红杏了。她……唉,她死了!”
吴三贵“啊”地一声惊叫,跌坐在地上。
“孩子!”秃子从汗臭熏天的破被子内伸出一只干枯的老手拉了他一把,“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从未对他人说过。今晚看你一片苦心,又是与我一样的苦命人,就告诉你吧。半年前有一天夜里,李滨开车把我带到郊外一幢四周被围墙圈起的宅院里,对我说:‘老四,去给我办件事,完了之后给你两万元。’我说‘摸鱼儿’,我唤着他的乳名,‘两万赏银,够气派的。啥事值得你这么破费?’他说:‘事情苦点,不过很简单。今晚你骑车回香屯去把我爹的墓门打开,然后把一件东西放进去,再把墓门锁上。就这样。’我问他:‘摸鱼儿,是啥物件呀?’他立即将脸一沉,满面冷霜:‘不该你问的就别问!’于是我不再多嘴。”
“那件东西用一条长长的麻包袋包裹着,口子扎的严严实实。我一扛上肩就知道是个死人。但不知道这死人是谁。”
“我用自行车驮着那死沉死沉的麻包,四十里柏油道,十里黄泥路,我骑了将近四个钟头才到香屯。我用钥匙打开墓门,将那麻包放在死老头子的棺材旁。但转念一想,也不知这屈死的倒霉蛋是谁?就解开了麻包,用打火机一照,天啊!原来是一姑娘。再仔细一看,我认得这姑娘,是李滨公司的女秘书叫红杏的,她浑身是血!”
“我虽然是个没用的东西,可我还有一颗叫做心的东西是热的!这姑娘平日里待人和善,我在李滨公司扫大院时这姑娘进进出出的总爱甜甜地问候一声‘四叔您忙着哪!’。我一个看大门的糟老头子从来没人用正眼瞧过我。这姑娘一声‘四叔’喊得人心暖烘烘的,她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她是怎么死的?李滨为啥要把她塞进死老鬼的墓里?”
“杏儿,我的红杏……”吴三贵听到这里失声痛哭起来。
“别哭,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秃子老四越说越气愤,“好孩子,你恨李滨对不?可我更恨他!人一有了钱心就毒,他在耍我!当初许诺给我的两万元钱事后他只给我两百元。他说:‘老四呀,我想这件事已瞒不过你了,啥你都清楚了对不?老四,四叔,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信不过你那张嘴。这两万块钱我先替你存着,待十年之后你不露风这事儿过去了,我再付清给你……小兄弟,你说这李滨想得多绝!他那心肝全是黑的!”
吴三贵已是泪流满面了。他问秃子老四:“四叔,你说,红杏是不是被李滨谋害的?”
秃子回答道:“这姑娘没病没灾的,在她死的前一天我还在公司大院里见她活蹦乱跳的,怎么突然就死了?身上又有血,这还不是被人谋害的?她是死在城郊那幢红墙围着的独户宅院里,这红杏肯定是有啥事得罪了李滨,李滨这才下毒手杀人藏尸!”
吴三贵已是泣不成声了:“四叔,你说的那幢红墙独户的小宅院我清楚,我要去告那老贼,替红杏伸冤报仇!”
秃子一听这话摇了摇头:“孩子呀,现在不行,李滨是汝阳城里的大红人,那些当官的都是他的座上宾。这小子如今是树大根深。拔根汗毛比大腿粗,且你又没凭没证的能告他是谋杀红杏的凶手吗?弄不好你反落个诬告的罪名,被李滨这只恶虎咬一口丢掉半条性命呢!”
“那就这么算了不成?”
“等,你只有等!什么时候汝阳来了‘包青天’,你再告吧!”
吴三贵觉得这四叔看似愚钝,其实内心却极为睿智。知情人只有秃子老四,他要不站出来作证,这人命官司也就没法打了。
“孩子,别胡思乱想了。”这秃子老四像是钻进了吴三贵的肚子里,看穿了他的五脏六腑,“这汝阳的天黑不了多久。听说呀,上面很快就会从省城派一位公安局长下来。”
“这就好!新局长一到,我立马就去公安局喊冤告状!”
“去公安局喊冤告状?假如这新来的局长和李滨又是穿一条裤子的呢?”
“那,大叔,我该怎么办呢?”
“过来,”秃子老四拉他到近前,悄声说,“我教你个办法,你可以先试探他一下。”
“怎么个试探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