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二的嫂子最终同意兑粮食了。兑的粮食是村主任扛来的,直接扛到了一双老人住的旧烟楼里,一双老人很是感激。村主任说,常所长为他老两口口粮的事可是没少费心,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国家的政策全讲了。瞎子老头艰难地要给常所长、村主任跪下磕头。当老太太解开口袋里粮食时,一下子皱紧了眉头,原来大儿媳妇给他们老两口兑的粮食,竟全部是隔年的底场粮,又脏又秕,连猪都不会吃。村主任看了也直摇头,骂道:“这女人真屙血!”好心地安慰说:“慢慢过吧,好在二这孩子不错,总算还有个靠摸,村里有啥救济的我会照顾你们的。”村主任摇着头苦笑着走了。村长走后,老太太就有一种担心,她和大儿媳妇一起过了那么多年,他知道大儿媳妇的秉性。大儿媳妇绝不是吃亏的主儿,要了她家这把烂粮食,将来不知道还会生出多大的是非哩?老太太用手抚摸那袋又秕又脏的粮食,心中阵阵发抖。
天气说冷就冷了,一双老人有了吃的,旧烟楼还只能避些风雨,熬过这个寒冬是没问题的。突然一场雨搅雪不期而至,东北风呼呼地直叫,废旧的烟楼里什么取暖的东西也没有。瞎老头感觉冷得要命,老太太就把被子围给他,又把他搂在怀里,俩人瑟瑟的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风小了许多,雨搅雪却下得愈来愈大。没有生火的东西可是不行,得生火做饭,还得取暖。汪二的母亲对老头子说,她要到地里寻些柴草,老头子没有阻拦。老太太向地里走去,光秃秃的田地在这个冬天显得格外空荡,除了有积雪躺在避风处,什么东西也见不到。远处只有一垛麦草,孤零零的立在寒风中。汪二的母亲踉跄着走近那垛麦草,才知道那是大儿媳妇家的。她犹豫起来,看看四周并无人,觉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就伸开麻袋拽起了麦草。就要装满的时候,汪二的嫂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得筛起糠来。汪二的嫂子正因为汪二告了她,让她又失面子又兑了粮食,恶气正没处泄呢,这下子可有了发泄的机会了。汪二的嫂子,恶狠狠地骂老太太不要脸偷她家的柴禾。且不论分说,将老太太绊倒就打。老太太会是她对手,老太太心想坏了,今天这个恶煞神一定会把她打死,忙跪下求饶地说,她再也不敢了,瞎子还得她伺侯呢。汪二嫂子才不听她这一套,拳打脚踢把老太太打得头昏眼黑,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要不是村上放羊的老光棍及时赶到把她拉开,老太太必死于大儿媳妇的拳脚之下。
这事儿汪二也知道了,汪二去旧烟楼看了他母亲,他母亲已奄奄一息。一生怕事,胆小如鼠的瞎老头子再也无法忍让,恶咒起大儿媳妇。母亲被嫂子打得如果有个好歹,父亲双目己经失明,这日子再也无法过下去了。汪二心里响起一个声音:“杀——”。可怜的老娘,昏昏沉沉失去了知觉,烟楼里寒气逼人。汪二脸色苍白,心中一阵阵寒颤,瞎了眼的父亲泪流满面。汪二霍地拔脚跑出了烟楼,直奔家中。
下雪的前一天,汪二的女人因为生了这场气,就又回娘家去了。汪二跑回家中,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杀猪刀,嚯嚯地磨,他的男子汉血气终于被激发了出来。汪二把杀猪刀磨来磨去,心里的那个“杀”字被磨得愈来愈响亮,终于他把锈了的杀猪刀磨了个锋利。那个“杀”字也磨了个锋利:“杀了你这个恶妇,恶妇、恶妇……”。
他冲进他嫂子院子的时候,嫂子打他母亲时弄脏了衣服,她换了件干净的衣服。正气喘吁吁地双手叉了腰在院子里恶声恶气地胡叫乱骂。
汪二喊道:“母老虎你出来……。”汪二的嫂子依然站在院子里,她见汪二手里掂着杀猪刀。就嘿嘿地冷笑,大声说:“你想干啥?老娘平时把你看扁了,你敢拿着刀闯进门来!”汪二说:“我要杀你这个不是人的杂种女人!”汪二嫂子双手还在腰间叉着,挺直了脖颈骂道:“杂种是你,有种你杀!你杀!……”她一步步地朝汪二逼近,汪二这时已经两眼喷火,火球般的眼珠憋得子弹一样,几乎要射了出来。他因愤怒喝醉了似的浑身颤抖,汪大妻子蔑视地瞪着他,已经逼近了他的身子,“你杀,你杀,有胆你杀死我看看……”。汪二把一束血红的目光直射到汪大妻子的脖颈上,掂着杀猪刀的胳膊猛然一轮,死者刹时闭了嘴,站在了原地不动了。血喷如注,刺向高空又泼在汪二的身上,汪大妻子这时轰然倒地。
扑向汪二的是一股恶腥的血味,恶腥的血味使汪二变得十分清醒,他朝倒在地下的女人身上吐了一口浓痰,掂着被磨得锋利的杀猪刀,踏着厚厚的积雪投案自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