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熟的朋友?我不太清楚。”沈秀兰仔细想了一下,“平时只是他妹妹一家和我们来往得比较密切。其他人,我也不太熟。他的圈子我不是很处得来。”“异性朋友呢?”叶诚追问了一句,两只眼睛在车里闪着精干、狡黠的光。
窗外城市的街道像一道长练飞逝而过,路灯似一个个的省略号,在这段路上亮一点,又暗下去。沈秀兰在想,吴敬泰的异性朋友?“不知道。”她实在是不敢想,“从来没听他说过有比较熟的异性朋友。”然后,她苦笑了一下,“就算有,也不会跟我说吧。”
叶诚沉默了下去。沈秀兰本来满腹疑团,现在却什么都不想问了,她想,也许答案已经不远了。
陌生的灵魂
市公安局的法医鉴证室比沈秀兰想象中的明亮。在冰冷的不锈钢床上,沈秀兰看到了她的丈夫。显然,他提前回来了。
吴敬泰的眼睛紧闭着,脸孔呈现出一种死灰色。他总是要求一切都符合自己的身份,现在的脸色的确也很符合他的身份。他现在是一具尸体。沈秀兰从头顺着往下看,在吴敬泰的胸口上找到了七八个伤口。这些伤口最长的十五公分,最短的只有四五公分,它们横七竖八地刻在他的胸脯上,皮肉外翻,红色的血迹已经被清理过了,看上去不是那么刺眼。这是个中年人的身体,曾经把沈秀兰拥在怀里的身体。现在,这个身体已经毫无意义。
叶诚和那个年轻警察一直在观察着她。鉴证室内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他也沉默着。
沈秀兰突然觉得自己很空,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现。她的丈夫死了,也许她该痛哭?或者,她该昏过去,她看上去是这么柔弱,任何的一种悲恸状态在她身上都不会显得过分和突兀。可是她没有,她只是转过头去,对叶诚说:“对,他是吴敬泰,是我丈夫。”
沈秀兰的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热茶。叶诚给她介绍过那位年轻的警察,叫范志刚的,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她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一下,哦,是痛苦。接着,眼泪如决堤之水,汹涌而下。看到她这个样子,叶诚和范志刚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也问不了。过了好一会儿,沈秀兰才渐渐止住了眼泪,收了收情绪:“这是怎么回事?”
叶诚拿出了一迭照片,将其中的一张摊在了沈秀兰的面前:“昨天,15日晚上9点32分,我们接到市郊新月宾馆的报案,说套房内发生了凶杀案。这是我们到达现场后拍摄到的一些照片。当时,你的丈夫吴敬泰已经身中数刀死亡,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女人。”沈秀兰看到了照片中丈夫临终时的模样,他只穿了一条浴巾,以一种极难看的姿势仰面躺在床上。现场是血淋淋的,他身上的血把床单和地毯染成了一幅写意红牡丹。
“一个女人?”沈秀兰终于觉出了叶诚话中的深意。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才会在他身边?总不会是服务员吧?叶诚抽出另一张照片递到了她面前。“在吴局身边近
沈秀兰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叶诚在说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听见了,耳边一片混乱。她的丈夫在酒店和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躺在一起,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沈秀兰似乎在一天晚上经历了双重损失:第一重,是丈夫的生命;第二重,是他的灵魂。
不,也许这个灵魂早就不再属于她了,只是她没有发觉。如果他没有死,今天的晚饭后会不会同她说起方莉,说起离婚?现在,因为这场杀戮,一切都从问号直接跳入句号。
“你不认识方莉?”叶诚重复地问了一遍。
“不,我不认识。哦,只是在电视上看过她。”沈秀兰沉吟了一下,“她从来没有来过我家,吴敬泰从来没跟我提起过她。”这个时候,她忽然觉得自己说不出“丈夫”或是“老公”这样的词。
“那,吴局有没有和什么人闹过矛盾?或者和什么人关系不太好?”
“作为一个领导,总是有人喜欢,有人讨厌的。给了这个人好处,难免就损害了那个人的利益。”她缓缓地说,“得罪人是难免的。不过,他一直没有和什么人有特别大的冲突。他是那种,怎么讲,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谁也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哦,”叶诚低下头,好像在想什么,然后又像是突然下了决心似的说了一句,“你知道你们家有多少存款吗?”
“知道啊,七万九千块吧。”沈秀兰有些惊讶,“一共三个存折,两张定期一张活期,存折都在我手里。吴敬泰的工资卡从来都是我保管的。”然后,沈秀兰突然想起现在流行的一句话: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碰,然后苦笑了一下。
“我们在吴局的随身手提包里找到一个存折,上面有六十七万元的存款。还有一只价值二十多万的欧米茄女式金钻表。”叶诚盯着沈秀兰,像要把她看穿似的,“这些,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