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玲很不情愿很无奈才透露了实情:“这件事,我没有和他说。电话里试探过,多想是他在‘恶作剧’,和我开了个玩笑,可他哪里没有任何异样,被敲诈的只有我一人。”
薄薄两张照片带着左玲的声誉、信任、以后的人生沉甸甸地压在了严弥的心头……从左玲那里他知道,照片是分两次,相隔一个星期寄给她的。信封是那种随便一个邮局都能买到的普通品种,封皮和内容上的字都是激光机打印的,案犯先寄了俩人亲密的。这也从另外的角度说明了和王某某没关系,像左玲那么美丽聪明能干的女子竟然麻烦不断?这上天也太不公了,她前夫的丑闻,不仅严弥知道,北城几乎家喻户晓。美艳的左玲不知怎么找了个游手好闲的花花公子,惯会甜言密语和人套近乎。左玲开了“心港”后工作忙,新婚还不到一年他就在外面找女孩子。有次在歌厅的包厢和一位四川小姐干那种男女勾当,被公安局扫黄的抓了个正着,左玲当即和他协议离婚。
一个单身女子有个把情人算什么大不了的。一定要为左玲讨回这个公道。直觉中,左玲还有什么未尽之言,好多细节都是严弥挤牙膏似的问出来的,不像一般受害人有用没用叙叨半天。最后左玲又是被一个电话催走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严弥拉开灯,叫了份外卖。平素吃的炸酱面,独生女儿北京学习去了,家里没有要他牵挂的,他泡好一杯浓茶,是上等的“黄芽”,左玲刚才带来的。左玲“敲诈案”有无数疑点……严弥准备吃饱喝足,静下心来好好理理乱麻一团的思绪……
五
白惠来找左玲是动了心思的。丈夫的妹妹刘之华让她有些闹心,想请左玲劝劝,兄妹俩感情深,作为嫂子能体会,可人都不在了,还折腾个啥?白惠说服不了刘之华,想来想去,刘之华一向崇拜左玲,自己和左玲又是同学不怕她见笑。
“心港”旅游公司在一幢综合办公楼的八层,白惠乘电梯上了楼,往右拐第三间就是主任左玲办公室,门大开,屋里三四个人正和左玲商定在北城宾馆策划会议。“白惠,快进来,我还说要去看你,这几天破事忙的。”左玲的职业养成了她耳听四面眼观八方的习惯,她扬起手来招呼在门口探头的白惠。接着对手下人说,“你们去那边办公室再议议,老同学来了。”
“我没什么要紧事,你先忙。”白惠有些难为情,见左玲这么忙还为点家务事来烦她。
左玲看着她失神而无助的样子,关切地问:“有事吧?”
“想让你劝劝小华撤诉,她听你的,你也知道,我嫁给刘之中时,她才十六岁,我给她洗衣服,买鞋袜什么都管她,待她像亲妹妹。可她看我像后妈进了门,抢去了她哥似的,处处和我别扭,她哥给我买条围巾,也得给她买顶帽子,去哪里玩都得带着她,直到生了威威,关系才缓和了……小华其实是个没心眼儿的女孩,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除了她哥,她最亲威威,挣了几个钱今天电动车明天游戏带乱花。唉,这不刘之中不在了,什么都得我操心。”白惠语带哽咽……稍微停顿了一会儿,“之中明明有病根在身,又气又急之下命归黄泉,非要怀疑有另外的死因,那横眉冷眼的样子,倒像是我和贼串通了害她哥,真让人寒心。报了案,公安局要解剖尸体,你说传出去不怕人笑话?”看左玲用手指头不停地揉着太阳穴,白惠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这几天忙,没睡好,之华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和她说的,你别操心了。”左玲听明由情,满口应了。一片安定加成两片,还是睡不好。裸体照片让她的生活没有了章法,这可能就是报应,左玲控制着不让自己失态,她看着白惠柔媚的笑意里迅速增多的皱纹安慰道:“没成家的黄毛丫头哪知道分寸,和一个男人爱过,又和他生了孩子,就算恨死他也不会害死他!之华不明白这种情感才会怀疑你,你别放在心上。小偷抓到了吗?有没有什么线索?”
“刚花三万元买的相机,小偷肯定是冲着它去的,人家精心谋划好了还能让你抓住?现在这社会杀人抢窃的都有,公安局会把这种小案子当回事?要不我怎么让之华撤诉呢,白花钱。”
“说的也是,时间过去就什么都过去了。人各有命,你还有个宝贝儿子,总比我强。”左玲低头弹了弹落在鸽灰色套装上的一只线毛,弹不掉又从鸽灰色的手包里找出小剪刀剪了。左玲穿什么样式的衣服都好看,习惯的缘故,她总是把手包、鞋配成同色系的。上学时候就那样,白惠早就注意到了,有多少男生用惊叹的目光偷偷打量着左玲。可她却找了那么个不成器的丈夫。白惠叹出一口气,由衷地赞赏说:“你有你的好,你那么优秀,一般女的谁能比?男的也不如。我知道我命苦,也就是咱们同学才敢乱说,换了别人不知怎么想我。”
“管别人怎样?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影楼要你操心,你儿子也要你操心,你可不能垮下来,之华也是因为失去她哥太痛苦了才不能理智地思想,过段时间就没事了,‘心港’近期组织一批去俄罗斯艺术交流十日游的,绘画、写作、摄影各类人才都有,分三拨走,每拨需要两个带队的,我让之华带队,不用出一分钱,顺便去散散心。”
“之华肯定愿意去,她最喜欢的事就是旅游,附近的山水,她都骑自行车跑遍了。”白惠心里说算是找对了人。如果作为嫂子她自己和之华说,之华逆反心理上来,无论如何不会听的。
“我这就给她打电话。”左玲看起来比白惠更上心,说着话拨通了刘之华的手机:“之华吗?下班过我公司来,有事要你帮助。”
“别提我找过你。”白惠双手插进空荡荡的衣兜,又伸出来托在膝上,衣袖肥显得一双手更瘦骨嶙嶙。
“当我是傻瓜呀,早点回家给你儿子做饭,我和之华去外面吃。”左玲撑出一脸笑意盈盈站起来,送白惠离去,从楼道两旁的整容镜子中看她瘦弱的背影突然被电梯吞没了……左玲想:现在很少有这么削瘦的女人了,男人更喜欢丰满点的,等过了那一劫,要好好帮她。严弥能找到案犯吗?对这点左玲深信不疑。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听过他有解不开的谜团,破不了的案。案件都是人为的,而左玲没有见过比严弥更精明、更坚韧、更令人信服的警察。
今年开春,饲料公司把总部设到了乡下,听说又建了个生产车间,规模扩大了,乡下的地皮便宜。原先的公司只留下两间办公室,负责营销。小杨去乡下厂里看过,也见到“人造毛”了,他头发浓黑、肤色也黑,长了双层下巴看上去皮实、厚道,他的公司经营有序,娶了个胖乎乎头发稀疏的乡下姑娘做老婆,怀孕三个月了。听厂里的工人说,两口子不吵不闹过得很和睦。因为在试产阶段,请了外地的工程师每天陪着,“人造毛”去了乡下几个月就没回过城里,不可能生出害刘之中的心。技术人员查看了“一眼万年”影楼的门锁,出事那天,影楼一位很机灵的小伙计就换了锁,换下来的锁他留着。从痕迹上看,更可能是用钥匙的代用物打开的。如果存了“贼”心,那就更不在话下。影楼被偷和刘之中在“宜宾”丢钥匙事件没直接关联。小杨已经去过交警队,查出那天出入北城各个路口的蓝色面包车有八十辆之多,经排查有三辆车可能作案,一辆晚上停在车主的院子里被盗,至今下落不明;还有一辆是刘之中去世的次日卖到河南了;另一辆就在那天中午,三零九国道上一段弯多路徒的坡上出了车祸……对这三辆车正在追根究底细查中。死者的妻子不同意开棺验尸,死者生前是不是服了什么对病情有害的药物,暂时无从查起,要等他们家统一了意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