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从小杨汇集起来的情况看,对刘之中死因的调查进行得很顺利。然而,左玲“敲诈案”却几乎没有多少进展。反复研究那两张照片:只有床的局部镜头,看不出场景。按照左玲的说法。她和王某某最近一次约见是三个月前在她的妹妹家,绝对不可能被摄像。那么更早的那次是一年前,在王某某开会的宾馆。严弥已经去过了,那里的楼道房间都没有探头。那就是蓄意安排了?既然用于“敲诈”,王某某不更有利用价值?为什么不把他摄得清晰点?那样不更有威慑力?严弥在电视里看到了王某某端坐主席台的镜头,以前见过他的面孔的,没对上号。这回严弥特别留意了:王某某坐在会议席上,比左右两边的人都高出一截。面孔端正,额头饱满,眉毛浓黑,嘴唇稍厚。大约三十出头四十不到的年龄。感观印象不错。把他摄了像,和左玲放在一起,是难得的“郎才女貌”。可以成为经典影片中的经典镜头。就算案犯慌张之下没有条件,可为什么一年前拍了照现在才寄来?邪念启动欲望膨胀,案犯一般会追求加速运作早点取得恶果,这是严弥的经验之二。莫非不是第一手资料?莫非是假的?
莫不是这两张照片是通过电脑做出来的?念头一闪如电,雪亮了严弥连日来阴霾密布的脑海。
七
“谁给你拍过那种照片?”约左玲到办分室,严弥示意她关好门坐下来,边整理手头的文件边突然开口,他知道,以左玲的聪明一定明白他问的是:拍过裸体照吗?那种姿势的?因为就算是电脑制作也要有基本的素材。当然移花接木,把A的脑袋安装到B身上的情况也有。可左玲交来的那两张照片绝对不是。她不会连自己的身子都认不得。
“这重要吗?”左玲的脸“唰”地烧到了耳根,连脖颈都红了。她低头用右手捏着左手的指关节,不敢瞧严弥那双锐利的像匕首一样的眼睛。“重要,决定破案的范围和性质。”
左玲好一阵她才抬起头来小声说:“是刘之中。那段时间,我刚离了婚,心情郁闷,星期天去影楼找他妻子白惠。我们是同学加朋友。白惠回了娘家,刘之中便和我聊,还给我拍各种姿态的照片,他说我笑的时候很美,比得上任何电影明星。您知道,女人天生喜欢拍照,也喜欢听那类不肉麻的恭维话,事实上,上学时刘之中是比我们高两届的同学,他是蓝球队的,还是三好学生,数学学得好,参加各种竞赛常常得奖。那时候,我对他印象就好。他当兵回来后和白惠组成了家。我还暗暗妒忌过。”左玲的嗓子有点痒,发出的声音有些干。严弥用一次性水杯递了一杯白水给她。左玲喝了两口水继续说:“我知道白惠比我温柔,比我更愿意依赖男人,有的男人就喜欢藤缠树。那天晚上,我们聊到很晚了,他让服务员买了小菜和红酒,放下卷闸帘,可能是心情的关系,我喝了不少,晕头转向地,去卫生间找不着北还要他扶着,我们说了很多平时说不出口的话……他过来剥我衣服。我搂紧了他的腰……就在一起了。一定是有鬼附体,也不想想以后怎么面对白惠,他发疯发狂的搂着我的身子像孩子那样‘呜呜’地哭……说再也没比我更好看的,就像艺术品,他要给我做个特别的写真集。”
“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我国庆节离的婚,那是过了国庆没几天。那时他还没被查出得了癌,人壮得如一头牛。我记得他穿一件洋红色的圆领T恤,土灰裤子,很养眼的,刘之中是那类年龄越大越有气度的男人。”
“他给你做写真集了?”严弥燃了支烟,缓缓地吸,淡得几乎不见的烟雾弥漫开来,空气中有了别样的味道。
左玲极轻微地吸了吸鼻子,神情自然了些:“没有,当时只是拍了片子,后来,他得病做手术,我公司的业务一天比一天忙,脚不着地……好像我们全忘了这回事。”
“那以后……你们?”
“再没有单独呆过,酒醒了,我便后悔了,他是个好男人,可毕竟是白惠的丈夫,再和他有瓜葛,那我就猪狗不如了。可能他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再见了面我们就像没有过那种事,就当是做过的梦,醒了,一切不复存在。”
“收到照片,你没想和他有关吗?是不是他伪造的?”
“想过,我给他打了电话,他完全不知情的口气。”左玲一手托腰,头稍稍歪着,眼盯地面,像诉说与己无关的事,“我问他那次拍的片子,他说记得塞在一个隐秘的地方,一时找不着了,等影楼盘点好好找找。”
“你们俩人有过什么过节吗?”
“从来没有。因为白惠的关系,我们一直处得不错。不可能是他,那张双人照是在他死后收到的。而且,我细细回忆过,他给我拍照时我戴得是黑色胸罩,而那张照片您也见了,胸罩是绿色的。”
“在你妹妹家,戴的是绿色?”半截烟灰掉到裤子上,严弥伸出手指弹了弹。
“应该是,我最喜欢绿,内衣内裤全是深深浅浅不同的绿。”
“唔,这样。”没到半个月严弥剪过的眉毛又长得寸把长了,他抖动着长长的眉毛又问:“片子你看过吗?”
左玲摇头。
“那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她家有电脑吗?上网吗?你外甥呢?在哪个学校上学?”严弥熄了烟头。连续问了好多让左玲摸不着头脑的问题。左玲相信妹妹家和这件事完全无关,所以竭尽所能答了严弥的问话。严弥最后说:“应该很快就有结论的,你放心,今天就到这里,有什么再打电话联系。”他站起来把放在桌上的一个旧款“三星”手机装兜里,说要出去。
“我真的可以安心了?这件事快让我成神经质了。独自呆着,听到一点响动就紧张。晚上看电视常被不知什么镜头吓着了,就想流泪,还想痛快地哭,还想去杀了谁。”左玲稍微活动了一下因为紧张而麻木的肢体。和严弥这么倾诉了一番,让她紧绷的心弦放松了些。
八
一大早,严弥上网查看各网站消息。门响,进来了小杨,晃了晃手头的文件夹说:“三辆车的情况都查清楚了,小偷用的是出了车祸的那辆面包车,抓了,三十岁,看着人很老实,审讯,认了,车是他本人的,原先在皮毛厂当工人,挣不了几个钱,八千元买了辆二手车,开起出租,车用了三年,送人都不要了,有两外地民工模样的一下给了他两万元,条件是协助把‘一眼万年’影楼的器材拉到某地,然后把车开下悬崖……”
电话响,严弥拿起话筒,那边传来冒冒失失的女声:“严局,你好,我是刘之华,我哥刘之中的案子撤了吧,先前费用我嫂子会交过去,我现在跟一个艺术团去俄罗斯,‘心港’组织的,先去北京,正要上车。”
“这么快就改变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