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起注意,骆勇开的是普通车子,两人下了车,径直走向办公区。郑纬强三十多岁,除了那双溜溜圆的眼睛之外,整张脸没什么神采。施洁的第一感觉是:酒色过度。
“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郑纬强尖声尖气地说。“那幅画简直是无稽之谈,是对我的人身攻击!”郑纬强越来越激动,椅子吱嘎响个不停。
骆勇静静望着郑纬强,他把谈话的任务交给了施洁,而他则仔细观察郑纬强的体态秘语。每个人在谈话中都会不自觉流露一些小动作,此刻的郑纬强,就用食指不停地轻叩桌面。
施洁问:“
“他在我的两部电影里做过布景,而且我还接济过他,”郑纬强用更尖细的声音说道。“前年冬天,他从云南采风回来,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简直就是个叫花子,我给了他五百元,可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卑劣!”
“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这样做?”施洁沉缓地说,“这是他自杀前的绝笔,他有什么目的呢?”
“是啊,很多人都会问,一个死人有什么目的,”郑纬强用双脚交替踩碾地面,“我怎么知道疯子的目的?你们尽可以调查嘛,反正我是无辜的!”
骆勇慢慢放下纸杯,忽然问道:“
郑纬强愣了一下,眼光不自觉地飘向右边,他在回忆。这说明郑纬强的右半脑负责回忆,这是真实的——电影筹备时间不需要撒谎。
“三个月前。”郑纬强眯缝着眼睛,盯住骆勇,“为什么问这个?”
“哦,关于演员的事,我们了解不多。”骆勇欠了欠身,“江菲算是好演员吗?”
郑纬强的眼光散乱起来,一会儿飘向左边,一会儿飘向右边,在考虑措辞。“江菲?”郑纬强皱着眉头,似乎在极力搜索那个名字,“这个演员嘛,如果她还有机会学习的话,她应该能再上一个台阶。”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骆勇盯着郑纬强的眼睛。
郑纬强的眼光飘向左边,停顿了,左半脑负责构思——他准备撒谎了。
“只是一般交往,但我很久没见过她了。”郑纬强停止了一切体态秘语,静静看着骆勇,说,“听说江菲当了尼姑。”
[3] 笔·死亡摄影师
骆勇打开报纸,直接翻到娱乐版,通栏大标题:死亡油画女主角江菲,到底在哪里?黑色副标题:潜规则下的牺牲品!
郑纬强的照片也出现在版面上,时而愤怒,时而暴躁,看起来压力很大。
施洁走进办公室,说道:“有些重要人物给警局打电话了,要求我们尽快澄清事实,还郑纬强一个清白。”
骆勇笑了笑。“郑纬强的确是个人才。”
“画上的颜料检验结果出来了,红颜料中有鲜血成分,AB型,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的血。”
“寻找江菲的工作怎么样?”骆勇问。
“还没消息。”
施洁坐在骆勇对面:“你看会不会是这样的——假设江菲和郑纬强关系很特别,他们发生了矛盾,于是江菲要挟郑纬强,而郑纬强失手杀了江菲,正巧被陈拓看到,便画了一幅画,作为勒索之用。”
骆勇仰靠在椅背上,轻轻舒了口气。“每个人做事都该有动机,如果陈拓要勒索郑纬强,一定是为了钱,可他又为什么自杀?还有,他怎么能看到客厅里的凶杀景象?”
“会不会是陈拓想象出来的场面?”
骆勇说:“陈拓是圈子里公认的完美主义者,他的眼睛就像照相机,为了表现事物的细节,他会不厌其烦地反复描摹。仅凭想象,他无法把郑纬强客厅的一切描绘得如此精确,还有画中人的眼睛——你注意过江菲的眼睛吗,冷酷的绝望中蕴含着一丝笑意。”
施洁打个寒战。这时,电话铃响了。骆勇接起来,是吴老板。
“骆警官,我给你介绍一个人,”吴老板的声音很紧张。“她说她见过陈拓和江菲在一起。”
骆勇和施洁赶到约会地点,那女人已经等在那里。废弃的厂房是陈拓的工作室,充满油料味。
“我每月的十号来打扫卫生,陈画家只给我一百元。”她叫孙丽,目光虽然暗淡,脸庞却很秀气,“有一次我看到陈画家带了个女的,很漂亮,我想起来,那就是江菲。”孙丽咬着下嘴唇,似乎极力控制着什么。
“你并没有马上离开,是吗?”施洁问。
孙丽不安地晃了晃肩膀。“我……我躲在外面看着,江菲脱了衣服,躺在地上。我不敢再看,走了。”她显得很激动。
“你看到江菲的表情吗?”施洁追问。
“她在笑,”孙丽冷冷地说。“他让她微笑了,他怎么能让她那样微笑呢?”
骆勇观察着孙丽的神情,忽然问道:“你爱陈画家吗?”
孙丽哆嗦一下,瞪着骆勇,说:“我们有肉体关系。有一次他喝醉了,侵犯了我,事后扔给我二百元钱。”孙丽瑟瑟发抖,“但他抱着我的时候,说爱我。后来我们又有了几次关系,他答应送给我一个钻戒,”孙丽喘了口气,“如果你说我爱他,好吧,就算那样。”
“陈画家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施洁问。
“断掌。”
“什么?”
“他的‘感情线’横贯掌心,这在手相上被称为‘断掌’,做事易走极端。”
施洁与骆勇对视一眼,起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