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美,但瞌睡就像心底长起来的草。“一定不能睡着!”九元想,猛然喝了一大口浓茶。他就这样坐着,眼巴巴地度过最难熬的时辰,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白。
终于,有人来敲门了。九元松了一口气,对管家说:“小姐昨晚没有梦游!”管家恭敬而嘲讽地回答:“小姐刚刚回来了!”
九元一怔:“你、你说什么?”
管家说:“
九元匆匆赶过去,心里涌现出不可思议的混乱。
楼梯上,一个穿着淡绿荷叶边睡衣的女孩背影,恍恍惚惚地往上走。裙子的后摆和小腿显得很脏,还有一些泥土的斑痕。旁边一个保姆小心地牵引着她。这就是
周天祥虽然喜怒不露,但还是显得有些失望。也许他本来以为这个关助理大力推荐的年轻人能马到成功。九元只憋出一句:“董事长,昨晚是我大意了。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4.金姐之死
对九元来说,蜜蜜就仿佛是童年的一罐玻璃瓶糖果,漂亮而透明。和她在一起,时光变得轻快简单。虽然她有时任性,但女孩子大多有这个毛病。
“算了,我们回去吧!”好容易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蜜蜜却突然这样说。九元开着雪铁龙穿越一条狭窄拥挤的小街,因为技术生涩而显得有些狼狈。他愕然:“怎么?刚才不是还很有兴致吗?”
蜜蜜板着仿佛白瓷的小脸,一口一口地咬着手指甲:“不知道。忽然间,一想起要往前方去,就觉得心口难受。”她指着街左一家中餐馆,“这里不也有鳝鱼吗?”九元嘿嘿一笑,并没有停下来:“你敢吃吗?城里的鳝鱼都是避孕药喂出来的呢!”
蜜蜜恶心地吐吐舌头,不再反对。但随着驶出人群的雪铁龙慢慢加速,她的脸上却隐隐浮起一丝茫然的惶惑,涂着亮粉色指甲油的手指,也下意识地揪住胸口的衣服。
九元斜眼看着她,觉得奇怪:“蜜蜜,你怎么了?”
蜜蜜咬着嘴唇小声说:“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我从小第六感就特别发达,你信不信?”
九元笑:“不信!我才不信每天都吃泡面的人,脑袋里能生出第六感。我估计,你大概都要忘记小时候妈妈做的家常菜是什么味道了吧?”
蜜蜜摇摇头,轻轻说:“我从没吃过妈妈做的饭。我是孤儿。”
这时,门猛然被撞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刑警冲了进来:“不许动!放下刀!”
恩雅被释放是黑哥安排的。此前,他已经设法在周家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值得让这个十七岁女孩这样维护的,只有她唯一的亲人。
原来,恩雅假装梦游去见当年的那四个女孩,并不是为了复仇,而是想要救她们的性命。她想说服她们,放弃这次冒险的勒索。因为,她偷听到周天祥的话,他已经动了杀机。
可是,她被看管得太严。平时住在完全封闭的郊区学校,回到家又随时有一大帮人陪着。她只能一一打电话把她们约出来,然后趁自己每月住在城里的一个晚上,偷偷溜出去见她们。
并不是一个一个见的。每次,都约齐了四个人一起谈。只是,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写了那封匿名勒索信。一方面,四个人都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并且互相怀疑;另一方面,勒索信却不断寄到周家,步步紧逼。恩雅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向她们陈述厉害。但她一个小女孩,还无法理解成人对于金钱的渴望,既是被生活所迫,也是出于人性贪婪。
周天祥从这个时候开始授意关助理,重用九元。利用他拍摄的画面,来判断谁是四个人中的勒索者。他首先怀疑的是芳姐。因为她年纪最大,对当年的事记忆可能最多。而且她的丈夫刚刚被查出患有食道癌,需要大笔医疗费用。然后他们派人在她洗澡时,偷偷关上了窗户。此前先解雇了她,这样就会减少和银杏大药房的联系。
但是,匿名信仍然在寄来。
周天祥在这个时候发现恩雅的梦游症有些古怪,于是请来专业的私家侦探。他震惊地发现,恩雅竟然一直在和勒索他的嫌疑人碰面。他心里顿时猜疑纷纭,甚至怀疑是恩雅和她们合伙来勒索自己,为母亲报仇。一个计划在此时形成,他决心要杀光当年的四个孤儿。并打算,一旦警方怀疑,就把一切都推到恩雅头上。
九元就是他选中的重要道具。这个仅仅具备业余侦察功夫的年轻人,机缘巧合,成了他舍得用高薪购买的一双眼睛,帮他作证。
例如,最后那一次,恩雅原本是要叫蜜蜜赶紧逃走。可一推门,蜜蜜就血淋淋地向她靠了过来。而这一切被九元看见,就成了周天祥想要的样子。
在漫长等待中,蜜蜜终于醒来了。她的头发几乎已经全部长成黑色。毫无血色的肌肤,也慢慢恢复了诱人的瓷白。
看着她清澈美丽的笑容,九元有时却忍不住会想:“那个写勒索信的人,究竟是已经死去的金姐或芳姐,还是变成植物人的鲁妮,或者——就是蜜蜜呢?”
只是,这个答案,大概永远也无法弄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