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廉明令廉良和几个能干的公人随他去周家湾,亲自查看了案发现场。他看罢现场,留下公人,重新检验周富到底是何毒致命。
回到县衙,廉明即命人单提周清审问。
周清被带进房中,他见只有救他命的县丞和一个书吏坐在公案后边,无执事公人,便跪下施礼。廉明挥手止住了他,同时令他坐下。廉明语气平和地对他说:“周清,此番将你这案件发回重审,并非为你超生,你可明白?”
周清答道:“学生明白。”
“既然明白,你就该诚实供述。”
“学生绝无隐瞒、欺哄恩公!”
廉明突然问道:“周清,你何时与刘氏勾搭成奸?”
周清的脸霎时羞得发红:“这……”
廉明严肃地追问道:“如实讲来!”
周清诚实供道:“学生虽与刘氏有私情,但非勾搭成奸,而是周富一手造成。”
廉明道:“一派胡言,世上岂有为妻引奸者,这里岂容你放刁,若谎供不实,欺瞒本官,你良心何能过去?”
周清“扑通”跪在地下,叩头道:“学生今得免死,完全是大人所赐,我怎敢欺骗恩公大人啊!”
廉明看周清这样,真诚地对他说:“周清,我救你是为维护国法,你如实供状是为弄清此案,免得冤枉无辜,错杀好人,这你是明白的。你把这前后经过如实讲来!”
周清说:“是!三年前一个冬寒的雪天,雪急风紧,我看见刘珍珍跪在雪地乞讨救她母亲,于心不忍,就尽我所有给了她十二文铜钱,她后为葬母卖身周富为奴。周富趁她难中,强娶续弦。次年清明,珍珍在郊野自尽,我扫墓归来路经此地,救下她的性命,叙谈中才知她是出身书香门第,因黄河水灾,逃难到此,陷身周富之家。我对她同情,但却无力帮她,为免非议,我再未去见她。今年三月,学生进了黉门,那一晚周富说是祝贺我新中秀才,把我请进他的后宅,让珍珍给我作陪。哪想他在酒中放进春药,他说他去东庄算账,反锁上门走了。也是我因药力发作失去自持,便和珍珍有了肌肤之亲。从那以后,我与珍珍有了真情,珍珍告知我周富不能生育,是借我种生子。不久珍珍怀孕,我们也很高兴。中秋节晚上,周富又把我请进他家后宅,摆上全鱼宴,对我十分殷勤,仍是珍珍作陪,说是家宴,要我放开饮酒。他说他喉疼不能饮酒,以甘草二花汤代酒。谁知周富说‘酒中有毒’便死在地上,可怜我不知如何却连着人命大案。大人啊,我就是千张口也难说清楚,只能一死才对得起珍珍啊!”
廉明听周清的供述合乎情理,遂问:“你供述的可是事实?”
“绝无谎言,全是事实经过。”周清保证说。
廉明取过书吏录的供词,令周清:“画供!”
周清画了供。廉明令人把他带了出去。廉明分析他的供述,觉得这案中于奇中有奇,于理中又悖理。周富未饮酒,怎毙了命?这三个人定有一个人下毒!他即命人把珍珍带来审问。不大功夫,珍珍被带了进来。
珍珍想到自己的这条命是廉大人抢回来的,从心底里万分感激,进来便给廉明叩头:“民女刘氏叩见恩公大人!”
廉明道:“罢了。站起听审!”
珍珍听话地站起来。廉明打量下这位美丽的女子,想到她是外乡人,在此地无依无靠,不由地同情起来,遂对珍珍道:“刘氏,此案虽然复审,并非免你们死罪,审清之后,再依法定罪,你可知道?”
珍珍答:“知道。”
廉明道:“中秋之夜,周清怎在你后宅?”
珍珍道:“是我夫所请。”
廉明问:“因何请他?”
珍珍答:“我夫对我讲,说是表示谢意,特请周清中秋来我家过节。”
廉明问:“因何事谢那周清?”
珍珍满面飞红:“这……”
廉明道:“不要害羞,如实讲来!”
珍珍道:“内有隐情,不说也罢。”
廉明道:“事关命案,一定要讲!”
珍珍无奈地讲道:“民女进周家三年未孕,原是周富有病,不能生育,周富设计请周清生子。我怀孕后,周富中秋请他来,说是酬谢周清……”
廉明听珍珍供述暗想:二人供词都有借种生子一事,周清与刘氏的奸情原是周富造成,看来这一借种生子之事可成立。他突然对珍珍喝问道:“酒杯里的毒药可是你放?”
“冤枉!民女实在不知啊!”珍珍呼冤道。
廉明追问道:“宴饮何酒,来之何处?”
“宴饮家酿,自家烧煮。”珍珍不加思索,顺口答道。
“鱼来何处?”
“家塘捞捕。”
“何人烹煮?”
“厨中丫头。”
“何人斟酒?”
“我夫周富。”
“饮到何时?”
“三更过后。”
“何人作陪?”
“只有民妇。”
“几人畅饮?”
“只有周清。”
“你可曾饮?”
“略饮几杯,不敢过饮。”
“这是为何?”
“身怀六甲,害怕伤身。”
“周富可曾饮酒?”
“未曾饮酒。”
“他吃喝何物?”
“除食鱼,便是饮甘草二花汤。”
“周富死时,言酒中有毒,这毒药何来?”
“民妇不知!”
“毒药何来?”
“我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