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抬起眼皮,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他警惕地看了一眼王波,很快又低眉顺眼,淡淡地说:“那是瞎蒙的。”
王波微微一笑:“大爷,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常打枪?”
“哪有枪!枪早被派出所收去了。”老头说完,不再理睬王波,一言不发地低头给王波称桃子收钱。
王波提着桃子,起身来到旁边的射击摊前,交上一块钱,单手举起长枪来,“噗、噗……”,5声轻响,机器报出环数:“恭喜你神枪手,50环!”店主傻了眼,磨磨蹭蹭地掏出20元,王波却已经走了。临走时,王波冲老人那边扫了一眼,发现他立在那儿,朝着这边呆呆出神。
第二天,关于那个老头的材料就摆在了王波的面前:老人原籍是本地,年轻的时候闯关东,在长白山脚下以打猎为生,是远近有名的猎手。后来当地不准打猎,老人便于10年前迁回本地。他原有一个女儿小兰,爷俩相依为命,两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女儿小兰投河自杀。
其中有一条信息令王波感到振奋:经查,小兰死前曾在程子进的娱乐城做过服务员,据当时的服务员讲,小兰最后一次是哭着离开娱乐城的。于是,看似毫不相干的一个卖桃老人就与死者程子进联系在了一起。王波断定,老人就是凶手。
去抓捕老人时,王波是孤身一人去的。大家不放心,都要跟着去。王波拦阻住大家,他说:“凭疑犯的枪法,他如果存心拒捕的话,有几颗子弹我们就躺倒几个人。我先去看看。”
老人正一个人坐在炕上喝酒,见到王波进来,似乎并不感到意外,仅仅撩了一下眼皮,示意王波在炕边坐下。他慢吞吞地说:“我等你们很久了。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王波说:“是的。你老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老人一笑,咂了一口酒,说:“昨天我看你打那玩具枪,你的枪法不错。”
“你更不错,打马副局长和程子进的那两枪,我自忖也打不了那么准。”
老人傲然一笑,竟默认了。
“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俩?又是怎么得到马副局长的配枪的?”
老人抬起头,望着屋顶出了一会神,开口说:“你如果不急着抓我的话,先听听我的故事吧。”
原来,老人姓赵,解放前就随父亲去了东北,后来他就凭一杆自制的猎枪在长白山脚下狩猎为生。那杆猎枪只是一根光秃秃指头粗的钢管绑在枣木托架上,再在上面安上扳机、炮台,如此而已。由于没有准星等瞄准设施,他射杀猎物全靠手、心、眼三者的结合,凭的是感觉,而不必搁在面前睁一眼闭一眼瞄准。长此以往,他就练出了一手好枪法,发现猎物后,心随眼动,手随心动,百发百中。后来,政府先是禁猎,后又禁枪,他的一身好功夫便没有了用武之地,在老伴死后,他就领着女儿小兰回到老家,务农为生。几年前,小兰到城里打工,进了程子进的娱乐城当了服务员。
没想到,程子进的结拜兄弟城南公安分局的马副局长一眼便看上了小兰。程子进为博得他的欢心,对小兰威逼利诱,让她伺候马副局长,小兰却誓死不从。这两个毫无人性的畜生便给小兰下了**,在小兰昏迷后残忍地强奸了她。当小兰醒来,看到身旁死猪一样光身睡着的马副局长,顿时泪如泉涌,痛不欲生。她在穿衣服的时候,发现了马副局长的配枪。她拾起枪,毫不犹豫地对准那张丑陋的面孔扣了两下扳机,不料却毫无动静。原来子弹还没有上瞠。这时候,马副局长突然哼哼了两声,翻了个身。小兰怕他醒来,忙用枕巾包起手枪,转身没命地逃出了娱乐城。
王波听完,悚然动容,他问:“小兰就是为这事自尽的?”
老人点点头:“后来,我在小兰的房间里发现了这把枪,还有写满那两个畜生名字的遗书。”
王波问:“所以你就杀了他们为女儿报仇?”
老人端起碗,将半碗酒一口喝干,悲痛地说:“小兰是我的所有希望,我四十多岁才结婚,有了这么个女儿,我把她看得比我自己的命要重得多。”老人说着,伸手从被子底下取出那把枪,掂了掂,平静地说:“小兰的仇已经报了,我的事也了了,该去见他们娘俩了。”
王波心知不妙,刚想扑上去拦阻,“砰”,枪响了。
老人倒了下去,他的眉心赫然多了一个洞——一个弹无虚发的神枪手,自然不会让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枪落空。虽然,这次的目标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