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妇人就死了。随手葬在后院里,只有我参加了她的葬礼,看着照片中的她,慈祥的笑像是一缕阳光射进了我的心脏。
老妇人死了后,那个床铺又住进来一个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听说是被儿媳赶出来的。医生虚伪地说,肯定会照顾好他。然后我看见,那个长着阴阳脸的儿媳,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信封,塞进医生的腰包里,又趴在医生的耳朵旁边说着悄悄话。医生瞟了一眼边上的老头又看看信封,像是很不满意那里面的数目。
女人又低声说了许多好话,医生才闭着眼点了点头,说了句:“我不会用太贵的药。”女人高兴地点着头,像是得到食物的老母鸡一样。
我知道,他活不长了。
那个男孩依旧在苦苦等待着,我看着自己手里的慢性毒药,叹着气递给他,他接过药片放在嘴里,喝了口水,站在窗户边上攥紧拳头捶着玻璃。
老头闭着眼,说了句话:“活得越长,死的时候越痛苦。”
我看了一眼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头问:“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他坦然地笑了:“闭着眼,挡住自己不想见的,眼前就会是自己最想见的。”他接过那片我熟悉不过的蓝色胶囊,水都不喝就塞在嘴里,倒头睡了。只是他真的到死都闭着眼,带着笑。
他都还没有咽尽气,就被医生扔进了土坑里,他双手死死抓着土坑边缘,指甲里满是土渣,他吐着黑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活着的人,缺乏安全感。死了,才会安稳。”
现在
瞎眼女人比平常起得都早,我知道那叫回光返照。她不说话,蜷起身子,努力抱着膝盖,希望将自己抱成一个团,得到微微一点温暖,去融化她早就冻成冰的心。
直到夜黑,她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说了句:“死了,才安稳。”
我看着她,她伸着双手摸索着。
“难道你就要这样死掉?”我问她,她愣住了,停了脚,手还停在半空,她笑着跌坐在靠着窗户的地方看着外面。
“我能感觉到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圆,像个钩子狠狠扯着我的心脏。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抽泣着问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眼眶流出了红色的血泪,身子越来越软,最后躺在地上,小声地打着酣。我摇了摇头,药效来得真快。
护士来的时候,我还在入睡。来的是一个新护士,以前的护士因为经常弄丢车架上的药物,被认为是她私自偷走而停职查办了。
她站在我的背后,我眯着眼看着停在我床前的那个铁架车,上面的药我都认识,药效我也很了解。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倒在瓶盖上的两颗白色胶囊藏在枕头下。@我爱故事网
她吃力地在我背后扯着床上的床单,小声嘟囔着:“怎么这么多死结,都快打成一个大疙瘩了。”
过去
我依旧拿着各种各样的药片发给那些病人。我来到最后一个房间,看着那个男孩,他依旧趴在窗户上,我叫住他,他没有回头只是向我伸出一只手,我熟练地将药片递给他,他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我走出门看见长廊里正在打电话的医生,他看见我就捂着正在说话的嘴,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锁上了门。
我端着药盘,靠在门口。里面的医生似乎很激动,声音都打着颤。
“你需要一个健康的肾脏?”
“二十万?好好好。”
“当然当然,绝对健康,我们可以安排一下地点。”
“那就这样。”
门突然被打开,医生红着眼瞪着我,我尴尬地说声对不起,然后快步离开,他咬着牙说:“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我停了脚,重重地点了点头,头都不回地离开了。门又被他关上,砰的一声,像是要震碎我的骨头。
我拎着洗完的衣服,打算挂在院子的晾衣杆上。我看见医生一脸灿烂的笑,将一个病人塞进一辆陌生的面包车里。
那个病人我认识,他是第二病房里新来不久的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先天智障,家里人发了小财搬去了城里,全都嫌弃他是个包袱,花了点钱就扔在这里了。
负责打扫的大妈将我手里的衣服挂在杆子上,她说了句话,就端着地上的空盆走了:“多管闲事,必有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