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案中案(11)

 
黑客案中案(11)
2016-05-02 08:14:59 /故事大全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又是一年芳菲尽。电视台作了工作总结,广告经营中心依然没有结账,新闻宾馆、九州旅行社和安远电视购物网等这些经济实体也无人提及,就好像是一个被人遗忘了角落。

我又心灰意懒,不再像去年那样提什么建议,硬逼着但昌达跟广告经营中心结什么账,确定下年的什么承包基数。五十四岁又六个月了,都是快要到点的人哪,管那么多闲事干什么?可下午来上班,发觉我办公室的门还是被人踢坏了,门页断了销,门框破了边。我叫来台办主任看了一下现场,他说楼道里有监控录像,调看一下就可以知道肇事是谁人。我说不用麻烦了,这个人就是为了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把我的办公室砸了也无妨,我查清了肇事者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心中有数就行了。

“子系中山狼,得志更猖狂”。我在我的日记本中写下这样一句话。

按照组织反映意见的程序,我给但昌达打电话,手机两次都拨通了没人接。我就只好给宣传部长报告,部长说在开会。我说不用你在手机中讲话,我只给你报告一个情况。

报告完了,部长没有吭声。办公室主任找人给我修补了一下,正在门框上钉钉子,但昌达回来了,我如实给他说了。他好像没事一样地笑了笑,我补了一句,这事我已经给部长报告了。但昌达这时就变了脸,眉头一皱:“你为什么不经过我,就越级汇报?”

“我给你汇报了呀,打了两次都通的,可是你不接,我就只好向部长报告。”

但昌达看了手机,上面果然显示有我拨出去的两次未接。他说:“哎呀,我有个应酬,中午喝高了就睡着了。”

我明知道他不会理会这事。与但昌达翻脸之后,我的日子很不好过,到外出差从来都是不予批准,县内开会也没有车坐,可对我负责终审的节目却看得非常认真,稍有一点出格的地方就拿出来吹毛求疵,如果有哪一处错了他都要在大会小会上批倒批臭,连跟在一起工作的人都受到牵连,生怕我在搞突发性新闻采访报道时点到他们。摄像大邬和撰稿小裘这样的年轻人都很聪明,总是千方百计地避开我走路。

但借着这一件事我可以撂一下挑子。我说,我在值班时总感觉到身后有暗箭瞄准着我,随时准备因为某一个动作不到位作出牺牲,而现在又有人明火执仗地砸我的门,这说明我已经失去了人心,失去了看片终审的基础。别人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而我是暗箭难防,明枪也不好躲。在中国官场,绝大多数时候,阳谋比阴谋更厉害,所在我决定退位让贤。

我宣布不再值班的第二天,宣传部就打来了电话,匡正权说部长要找我约谈一下。

宣传部长只比我大两三岁,也算是老熟人或者可以说是老朋友。部长之所以能够谋到今天这个高位,是官场的一个奇葩。在三十六岁那年,他碰到了生命中的贵人。贵人贵不可言,是来部长的出生地走访他父亲当年的避难之所的。他的父亲是个大人物,可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走麦城在部长家躲藏,是部长的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他。父亲临终前有个遗愿,就是要贵人到他当年的恩人家去看一看。这一看部长就时来运转了,先是进一家国有企业当了工人,后来企业改制丢了饭碗就转入行政单位当办事员。我任副总编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畜牧特产局的科员,四十出头挪到农机局当了副局长,继任农业局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应该说,他对媒体都是高看一眼的,每次有要我们帮他露脸的事,都是恭敬有加。五年前,他以五十岁的高龄增补进了县委班子,继而转任宣传部长。母亲的恩德荫及了儿子,让世人徒生羡慕。

应该说,部长上任主管宣传文化工作后是勤勉的,渴望能干出成绩来回应那些在背后质疑他的那些人。印象中,他跟我已经谈了两次话,一次是在但昌达上任不久,他来台里观看我们文艺频道组织的“唱响安远”的大赛活动,坐在一班获奖歌手当中,就像坐在一群绚丽的花丛中。仿佛枯木逢春,他笑着跟我打招呼,说你是台里的老革命了,也不想再当所谓的正台长、正总编了,要在余下的时间里要辅助好但昌达。他还年轻,以前也没有搞过新闻工作,你要多跟他当参谋出主意。他是有培养前途的好苗子,而你的归宿也不错。电视台的班子严重老化,需要放血,我会提议你在最后两年改任台党总支副书记,然后再平稳着陆。第二次是在幸晨曦的问题稿件处理之前,部长在他的办公室约见了我,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电视台出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你作为主要领导有责任,组织上看到这种局面很寒心,决定要拔钉子。我连忙声明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什么主要领导,要拔钉子就拔吧,像我这种老家伙早下早好。部长说,我想把你改任为主任科员,那样就可以内退养老了。我喜之不胜,连声说好,好呀,那敢情好哩,我就等着这一天。

没想到一等就是一年,作为“钉子”的俞总早给拔了,在但昌达的主持下,部室主任都已更换了两茬,连乔露露等一干小丫头片子都成了老资格的副主任,而我这颗“钉子”却还顽强地钉在值班席上。现在终于等来了,部长开恩,我就要马上卷铺盖走人。

宣传部长这次约谈的地点不在电视台,也不在他的办公室,而是在距县城八十里外的桃源山庄。那里是蚌湖镇的一个文明单位,他在那里检查工作,想起来要跟我谈一谈。

我从上午八时搭乘班车,辗转两个小时抵达山庄,部长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见面就用责备的口气兴师问罪:“我叫你八点半到,你怎么到了十点钟才来呀?”

我解释说:“不是我有意拖延,而是我坐的班车要转几次才能到这里。”

“你们台里没有车吗?”

“有车呀,可那是别人的私车,而我没有钱买。”

“鬼扯,你们台里明明配备有一部新闻采访车。”

“没有呀,我怎么没有见过?”

“没有见过?我亲眼看见但昌达都坐过。”

“哦,你说是那部车子呀,那是人家但台长的私车。你说我一个糟老头子,怎么好意思让人家领导私人帮我出车呢?”

部长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改换话题说:“我听说你昨天又撂了挑子,怎么啦,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不值班,非不为,是不能,像我这样百无一用的老朽,早该走开了,省得碍了别人的眼。”

“你不要动不动就耍脾气。你我都为党工作不了几年,要珍惜这不多的时间,站好最后一班岗。”

“部长,你前几次谈话不是要把我必任非领导职务吗?怎么到现在没有下文啊?”

“下文也要有个过程。”

“我一生没有找组织的麻烦,现在就求求你,帮我下个文好不好。”

“下文是组织的事。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谈一谈未下文之前你值班的问题。”

“部长,我们电视台不是哪个人的,我在台里值了将近二十年的班,难道组织上安排的但台长,他们就不能值一天班吗?”

“你说别人可以,要但昌达值班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他是一把手。”

“一把手怎么啦?一把手就不能值班,一把手就不能以身示范?一把手就不能起个带头作用?”

“一把手要开会。现在会多,一把手开会都忙不过来。”

“中央不是说要转变工作作风,少开会,开短会吗?”

“你……人家有全面工作要抓。”

“什么全面工作?请问部长,他主持电视台全面工作后,抓的哪一项事情做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成绩?他又让哪一档节目有了让观众拍案叫好的新起色?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这个道理无须我饶舌吧?”

部长显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过了一会,他用近乎无赖的口气对我说:“反正他不能值班,电视台的节目改版由你负责。”

“凭什么?”我不依不饶,声音不由得也高亢起来,“我们台历来都有一把手亲自采稿亲自拍片亲自终审的优良传统,怎么轮到他这里就不行了?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还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难道就不能带领群众干,干给群众看吗?”

“老孟,你原谅他一下,小但还年轻,你要搞好传帮带。”

“部长,我怎么样做才算搞好传帮带?什么叫传?如果我站在他的前头,要把接力棒传给他,这叫传,他的接力棒不是我传给他的,我的接力棒要传给他,他愿意接受吗?什么叫帮?我如果比他行一些能干一些,我才可以帮他,他一个三十几岁的年轻人还稀罕我这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来帮呀?什么叫带?带也是要站在别人前头才有资格说这话的,人家坐着宝马早就跑到前头去了,我一个拉破牛车怎么带啊?”

“我说不过你,老孟,你回去组织开一个班子会,在会上狠狠批评教育但昌达一顿。”

“我组织开会?开班子会?我敢吗?你是说我老糊涂或者说气糊涂了?我受党的教育也是近三十年了,组织原则我还是懂的,我不是班长也没有受班长委托,我会闭起眼睛来组织开这个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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