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她身后,笨手笨脚地替她戴项链,扣了好半天才扣上。
“我的眼光不错吧?”他笑嘻嘻地问。
“嗯,不错。你好像今天很开心啊,是不是下午见了沈是强很有收获?”看见他笑,她心里微微有些难过,于是她转换了话题。
看她好像已经消了气,他便放心了。
“我不是告诉你,我有了一个新想法吗,所以我从沈是强那里出来后,就去了一趟白至中的葬礼现场。”他一边把买来的熟菜放到桌上,一边说。
“你去过现场,想到什么了?”莫兰的兴趣马上上来了,日记阴影暂时离开了她的脑际。
“我们边吃边说,我买了你爱吃的醉鸡、辣白菜,还有冷面。我吃牛肉煎包,你吃冷面,怎么样?”他露出一副馋相。
她点点头。
不一会儿,两人就铺好了餐桌。
“你说吧。”一坐下,莫兰就急不可待地催促道。
“你不是说,白至中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曾经朝大门那边望吗?”
“是啊。我都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大门口一个人也没有。”
莫兰美滋滋地吃起冷面来,她最喜欢吃加了很多花生酱的上海冷面了。
“我知道他在看什么了,他跟你的位置不同,他是站着,你是坐着,所以你们看到的东西也不同。”
莫兰心中一亮:“他站得比我高。”
“对,所谓站得高,看得远,所以他看得比你远,他看到的东西,你未必看得到。”高竞的眼睛炯炯有神。
“那你站在他的位置看到了什么?”莫兰问道。
“我看到了一个公共厕所。”他深沉地说。
莫兰想,看来工作忙真有好处,它不仅能帮你转移注意力,还能增强你的自信。看他提到“公共厕所”四个字的时候有多自信。她真喜欢他这干练聪明的模样。
“其实那时候我也曾经站在他的位置看过,但是我没注意到公共厕所,只注意那里有几棵树。”莫兰大致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其实就是那几棵树挡住了公共厕所。就像我今天中午一样,我只看见了公共厕所没看见树,说明公共厕所的字样比较明显。但是我今天去看过葬礼现场了,那边的厕所是隐藏在一片树林里的,从白至中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个角。”
高竞拿醉鸡和冷面在盘子里做示范,“你看,这就好比一个厕所。”他把醉鸡放在盘子的一个角落。
莫兰嘟嘟嘴,心想你把醉鸡比作厕所,我都不想吃它了。
高竞全然不知她的想法,继续说下去,他把一团冷面放在醉鸡前面,“这就好比是树林,白至中在这里。”他把一个牛肉煎包放在冷面的另一边。
“这个白至中可真胖。”莫兰打趣道,她今天做的牛肉煎包个头很大。
“你别打岔啊。”他正说到兴头,不喜欢被打断,“白至中登高望远就看见了厕所的一角。他在念悼词前上过厕所。”
莫兰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但她故意不说,等着他说下去,因为她喜欢看他意气风发,自信满满的样子。
“然后呢?”她眨着眼睛装傻。
“我想,他看着厕所时突然就想到了那个梅花。”
“啊?是吗?这我可真没想到。”莫兰其实已经猜到了。
听到她没想到,他越发兴致勃勃:“就是中午跟你模拟强奸的事让我突然想起来的,我去那个厕所看了一下,灯光很暗,我认为白至中看见了皮带扣反光映照出的东西,因为在厕所也要……那个,嗯,脱裤子嘛。而且那里的光线也不好,他可能一开始没注意到,但是念悼词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这点,”他笑着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呑了毒药,因为毒药就是凶手给他的。”
“哈,你是说,白至中在上厕所的时候跟凶手碰头,然后凶手把药给了他?是不是这样?”这一点莫兰的确没想到。
“是的。”他深沉地点了点头。
“那凶手又为什么要给白至中药呢?白至中为什么会乖乖拿了药含在嘴里?”
“因为凶手告诉白至中,你爸莫中医在他的饮料里下了巴豆。”
“你是说,凶手骗白至中那是一颗止泻药,对不对?”
“对,他不一定说你爸下了巴豆,但是他肯定说你爸下了药。白至中了解你爸,知道他干得出这种事,所以就相信了。”高竞说。
“接着,仪式的时间差不多了,白至中没来得及呑下,把药片放在嘴里,开始念悼词,准备一会儿肚子不舒服了再吃。结果,他在念悼词的过程中,肚子果然痛了起来,他吃了药,悼词正好念了一半,他忽然想到了厕所里看见的梅花,于是他恍然大悟,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莫兰问道。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学着你的方法,归纳了凶手的特征:首先,他当天上过公共厕所;其次,他看见你爸下了药;第三,他穿的皮带可能有金属扣。所以,我现在的目标就明确多了,我只要找出符合这三个特征的人就知道谁是凶手了。我要去问施永安要当天葬礼的照片或录像,然后再去査一下是谁告诉警方你爸下药的事。我相信你爸也不会当着一堆人的面下药吧,他肯定做的也比较隐蔽,这样的话,看到的人不会很多。也许,只有凶手一个人看到。”
“哇,太好了,看来马上就要破案了。”莫兰兴奋地说。
“是啊,我也觉得胜利在望。哈哈。”高竞开心地大口咬起牛肉煎包来,“忘了告诉你,齐海波门前那辆跟郑恒松一模一样的克隆车的车主找到了。”
“是谁啊?”莫兰马上问道。
“车牌是假的,车的型号一样,车主是齐海波。”
“她可真爱松哥啊。”莫兰唏嘘道。
高竞好像没听到她的叹息,自顾自说道:“我还是没弄明白,为什么她会把车停在那里。我们检査过车了,除了齐海波的指纹外,还有她老公的指纹。”
“会不会是她老公开过来的?齐海波正在跟她老公闹离婚呢。她死的那天,我跟她一起骑马来着,她先走的,说是要回家收拾东西。她说,如果她不去的话,施正云就会把她的东西扔掉。也许,买车的钱是她老公出的,所以没让她开走。海波姐不会甘心把车留在施正云手里的,所以后来,他们可能谈过一次,海波姐答应了某些条件,施正云同意把车还给她。”莫兰分析道,“所以车是她老公施正云开回来的。”
“如果要说有谁能掌握她的车钥匙,她家里人或者情人的可能性最大了,但是她没有固定情人,她跟情人的关系好像都挺疏远的,所以她老公的可能性最大。但是他为什么要把车停在那个位置?”
“也许他不想见她,停车之后就一走了之。分手的时候,不想看到对方,常常会这么做。喂,齐海波,车开回来了,你自己去拿吧。”莫兰学着假想中的施正云说话。
高竞想了想后,摇摇头:“我觉得这可能性不大,因为如果这样的话,他就没办法把车钥匙交给齐海波了。所以他们要么见过面,要么就是齐海波自己把车停在这里的。”
“她为什么要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
“有三种可能,一是施正云把车停在这里,两人见了面,他把钥匙交给齐海波后离开,但齐海波并没有把车开回去,因为她准备外出。二是齐海波故意把车停在这里,是为了引起某人的注意,比如郑恒松,她可能希望郑恒松找她算账,这样就建立了某种关系。这个我也说不好。还有一种可能是,施正云把车停在这里后,直接去找了齐海波,也许就是去还车钥匙的,所以我怀疑,施正云如果不是凶手的话,他也一定看到了凶手。”
“哇,聪明的男朋友!”莫兰笑着夸奖道。
他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女朋友?”他津津有味地咬着牛肉煎包问道。
“我看了白丽莎的小说。”
“哦,写了什么?”他很好奇地问。
“我又看了朱倩的手稿。发现文章都是朱倩写的,白丽莎只是把它拿去发表而已。”
“是为了纪念朱倩,还是为了骗稿费?”高竞转眼就把一个硕大无比的牛肉煎包吃得一干二净。
“我想,她是为了寻找知情者吧。”
“寻找知情者?”
“对啊,她一直想弄清楚朱倩自杀的原因。我觉得是这样的。”莫兰把自己碗里的冷面搛了一些放在他的碗里,自己吃起了脆生生的辣白菜,“白丽莎早就找到了这些文章,她看了之后,就怀疑上了郑恒松,所以她找人打了他。但是她死前一个星期去看她的堂姐,却意外发现了朱倩留下的一包信件,白小梅说,那包信是最近才找到的。白丽莎在里面找到了郑恒松的信,她终于明白自己打错了人,因为郑恒松在信里写得很明确,他不能去,那天他有公事。如果他没去,也写信通知了她,那自然就不能怪他了,而且也肯定不是他强奸的朱倩。”
“朱倩的文章里明确写自己是被强奸了吗?”高竞问。
“是的,朱倩在文章里写了,她说那天晚上走小路到前面一条横马路去乘公共汽车,就在那条小路里,她被人强奸了,她写得很隐讳。”
“怎么隐讳?”高竞很感兴趣道。
“我复印好了,等会儿给你,写得很文艺。”莫兰估计高竞根本没耐性看完,“其实有点做作,但是那个年龄的少女写东西大概都是这样风花雪月的吧。”莫兰想起了小元同学给高竞同学的那张粉色贺年卡,“在云淡风轻的日子里,我们相遇又相识”,哈哈,她忍不住都想引用这几句了。
“很文艺?”高竞不懂。
“在美丽的小河边,我们踩着落叶走过长长的夏季;在堆满落叶的林荫道上,我为你拂去肩上的露珠;在蒙蒙细雨里,我没打伞,一片湿漉漉的落叶掉在我头上;圣诞节,我送了你一片落叶作为礼物……”莫兰叽里咕噜地念叨着她记得的词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