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趁着夜色,我就去了那坟上挖,一边挖一边流泪。我说,真对不起呀,小青,你跟着我受罪了,活着受罪,死了也不得安宁,可我想把你带回家去,我们自己的家,那里住着妈妈,还有爷爷,奶奶,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尤其是妈妈,你知道的,她对你多好啊,她临走的那一刻,还拉住你的手,跟你说话,妈妈只跟你一人说话,连我都有点嫉妒了。你到了妈妈身边,我就放心了,妈妈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她的儿子没能照顾好你,她一定会替儿子补偿给你的。有一阵子,我哭得直不起身,寂静的夜晚,梨树村的人们可能都听到了一阵阵如孤魂呻吟般的啜泣声。
白天我不敢挖,只能在地边徘徊,等待夜晚的来临。即使是晚上,我也不能弄出很大的声响,掘出的土也不能堆在一个地方,怕被人发现。好在地里的麦苗已经很高了,掩蔽了我的行踪。第二天晚上,我已经触到硬硬的棺木。我的心激动起来,我马上就可以见到我的妻子了,马上就可以见到我离别半年的妻子了!我的心跳得不行,手也哆嗦得连铁锹都拿不住了。我更加用劲地挖起来,顾不得天就要亮了,我把棺木上的土清理掉,然后用铁锹撬,盖子终于被撬动了,我用力掀开棺材盖,可里面只是一具老爷子的尸体。
我跌倒在泥土里,我的身边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我意识到是那家的人来了,可是我不想动,我已万念俱灰,连死的心都有了。这就是我盗墓的经过。我没有盗尸,我只是挖墓找我的爱人,可我没找到,我不知道他们把我爱人的尸体弄到哪儿了。
你们问我是如何找到这的,咋知道里面可能埋着我爱人的尸体,我告诉你们,开始我也有盗尸的打算,我准备了一个月,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势单力薄,还有那个尽职的老人,最终都没有成功。但我仍在寻找新的机会,直到他们到来。他们来的那天晚上,是个雨天,雨雾很大,可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他们了,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太平间附近游荡,然后他们开始在墙上掏洞,他们的凿子落在砖墙上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只有我听到了。可我当时还是不能明白他们要做什么,我甚至忍不住讥笑他们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没弄明白就要下手,如果他们进去看见一堆死尸还不把他们给吓死。我还在想着的时候,洞已经掏开了,那墙其实薄得很,只是一砖墙,也很少用水泥勾缝,也许当初盖房的人根本没有想到要把太平间造得很牢固。洞越开越大,很快就能整个人钻进去了,他们进去了两个人,一会又出来了,然后我看见里面的灯亮了,持续了一阵儿,又灭了。我看见他们又进去,托着一具尸体出来,消失在茫茫的雨雾中。
说实在的,我当时很兴奋,因为他们打出的那个可以自由出入的洞,我当初咋就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我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时,也顺着洞口爬进去,可我发现,那个放着我妻子的冰柜里面早已空无一人。我怔了好一阵儿,才意识到,我的妻子被偷走了,我想去追,可迷蒙的雨雾天,哪里还有他们的身影。
我就一直找了下来,我听他们说过一个叫辛庄的地方,一个叫小盲的人,还听他们说过回家的字眼,我想他们可能就住在这附近,我就四处打听,终于找到这个叫辛庄的地方,也找到那个叫小盲的人。我把我的苦难经历告诉他,他看我可怜才对我说,你去梨树村找吧,那里有一家人死了老爷子,你到那里去找找吧。
坟墓里为什么会挖出一具老人的尸体,是不是又牵扯到一宗新的谋杀案?案子似乎越来越扑朔迷离。办案人员追根溯源,根据刘姓男子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那个叫小盲的人。小盲向办案人员供述了盗尸案的经过,案情又有新的进展。
说实在的,我也就是可怜他,就帮了他一把,没想到惹出这么多事,把自己也搭进来了。小盲说着搔了下头,似乎在为自己的善良后悔。
那天,就是我们办完事的第二天,我待在家里,正在想下一步咋办,他闯进来了,愣头愣脑地问我,她在哪里,快告诉我,她在哪里?我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跟个叫花子似的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就有些生气,说你是谁呀,你在跟我说什么。他说出了他的名字,又“嘟噜”出一串话,我也没听清,他的样子看上去很激动。我就说,可我不认识你啊,你找我干啥?他一下子就跪在我的面前,说,大哥,行行好吧,把她还给我,我知道你们把她带走了,你就把她还给我吧!在我的追问下,他才断断续续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说他如何来到这个城市,说他的妻子如何被一辆汽车给撞了,可那黑心的司机却跑了。他妻子在公路上整整躺了两个钟头,开始她还能喊救命,可没有人救她,来往的人和车都绕着走。她被送到医院时已经昏迷不醒,他赶到医院,医院让他缴费,然后才能动手术。可他手里没有多少钱,他把打工挣来的钱都拿出来了,还不到五千块钱,根本不够。医院说要研究一下,一耽误又是一个钟头,等他们终于决定要给他妻子动手术时,他妻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医院总算同意开始抢救,可抢救个啥呀,折腾了几天几夜,他妻子还是走了。她是哭着走的,眼角还噙着泪。他去医院想带走妻子的遗体,可医院却让他先还钱后领人,然后给他出了一个费用单子,是个几万的天文数字。他没有钱,医院就说,没有钱就不能带走人。他接连去了十几趟,给他们下跪,可他们始终不答应,他说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我确实没有想到这具尸体身后还有这样的悲惨事,我算是一个冷血的人(干这营生想不冷血都不行),可我也有点把持不住了。我问他尸体的样子,他说了。没错,是那个女子,当时我心就有些不安,原来真是一个可怜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