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翰说:“我是记者,刚才因为拍照……”
中年男人打断他,对巡警说:“没什么,警察同志,我跟这位朋友闹了点误会,现在没事了。”他冲司机摆摆手:“好了,我们走吧。”
两人挤出人群,回到了奥迪车那边。
王翰看看表,距检票时间也差不多了,忙收拾好相机,快步向候车大亭走去。
中年男子跟司机耳语了几句,司机连连点头,随后,他就跟在了王翰身后,边走,边焦急地拨打手机。
二民工刘德海和刘二万
民工刘德海和刘二万几乎要绝望了。
他们被困在这个城市,将近二十多天了了。
年初,刘德海作为包工头,带着一帮老乡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打工,辛辛苦苦一年,却只领到了三个月的工钱,老板保证说等年底工程完工就一次性付清所有工资。然而一个月前,工程竣工,那个姓吴的老板却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了。大伙们没头苍蝇一样找了几天后,一无所获。其他人着急上火,还可以找刘德海来发泄,跟他伸手要钱,刘德海呢,却有苦说不出,有怨无处诉。这一年来,他把所有的家当都压在这个工程上,几十个的吃、穿、用,全部由他负责解决,好不容易坚持下来,本指望年底领到工钱就翻身,不料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吴老板无影无踪,刘德海觉着所有人都等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花销太大,为节省开支,他提议其他人先回乡过年,他自个儿留下为大家讨薪。大伙儿见留下来确实意义不大,又归乡心切,都同意了。只有刘二万不肯走,他光棍一人,身上也没有钱,回家的话还得为一日三餐发愁,合计着还不如留在刘德海身边,有人管吃管住。所以他坚持要留下来跟刘德海作伴。
这半个多月来,两人省吃俭用,晚上睡在工棚里,白天则四处奔波,找不到吴老板,他们就跑到有关部门反映,寻求帮助。但是,要想解决问题,前提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到吴老板。眼见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找到吴老板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刘德海兜里的钱也越来越少,最后,仅剩下能买两张回家的火车票的钱了,刘德海不得不决定回家,等过完年后再做打算。
没想到,今天早上,两人赶到火车站,却发现回家的火车票早已售馨,票贩子手里倒有票,可价格翻了好几倍,他们兜里那点钱,别说两张了,连一张票也买不到了。
两人傻了眼,这下子连家都回不去了,怎么办?两人在车站广场转来转去,刘德海两眼紧瞅着脚下,幻想着能捡到个钱包以解燃眉之急。刘二万倒不是很焦急,一双小眼睛边四下寻摸,嘴里边开导刘德海:“大哥,你也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一定会有办法的。”
刘德海嘴唇都急出了燎泡,“什么办法?咱都山穷水尽了,还有什么办法?”
二万嘿嘿一笑:“大哥,你真的想回去?我要是你,干脆就不回去。你一分钱没要着,就这么空手回去,那帮债主不把你吃了才怪。”
刘德海道:“屁话,那就更得回去好好跟大伙解释解释啊。快说,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二万说:“有,就怕你不干。”
刘德海一瞪眼:“现在只要能弄到钱,卖血卖肉我都愿意干。”
刘二万诡秘地一笑:“不必卖血卖肉,只要你同意我这个……就行。”说着,他伸出二根手指,做了一个钳包的手势。
刘德海一凛,明白这小子想重操旧业。这刘二万曾经因为扒窃,蹲过两年大狱,出来后才跟着刘德海出来打工。刘德海心想,二万好不容易算是改邪归正了,可不能让他再走邪路,就一瞪眼,道:“不行,还是另想办法吧。”
二万不屑地哼了一声,“行,你有办法你就想吧,不偷、不抢,我看你怎么弄到钱。”
刘德海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真想出个办法。他跑到一家售货亭,跟老板讨了一块纸板,又借了笔,歪歪扭扭地写上:黑心老板欠薪,无钱回家,请好心人借钱相助,日后必还。然后,他拉着二万在路边蹲下,耷拉着脑袋,做可怜兮兮状。
人来人往,没人在他们面前多停一秒钟。
刘德海正在考虑要不要再进一步,由蹲变成跪时,耳中突然听到一阵吵嚷声,抬头循声去看,原来不远处有人在吵架。身边的二万早蹲烦了,立马起身跑过去瞧热闹去了。刘德海也扔掉牌子,跑了过去。
吵架的两人中一人脖子上挂着照相机,看样子是个记者,另一个更是嚣张,说话盛气凌人,好像是个大官,正在逼迫记者删掉什么照片。听旁边的人说,这人不是大官,是给大官开车的。刘德海在心里呸了一口,妈的,不是好东西,狗仗人势,狐假虎威。
后来警察过来,吵架的人就散了。二万问刘德海:“哥,咱还回去接着蹲吗?”
刘德海知道再蹲下去也没什么希望,心中绝望:这个城市的人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欠我血汗钱不说,还害得自己有家回不去,大过年的还要流浪在外,还要不要人活了?他心一横,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恶声说:“不蹲了!求别人,不如靠自己!这就叫逼上梁山!”
刘二万大喜:“就是,早该这样,我们要劫富济贫。”
刘德海四处一看,刚好看到刚才吵架那司机,正边打手机,边向候车大厅入口走去。他冲二万使个眼色,低声说:“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咱就劫他了。”
“没问题,你配合一下。”刘二万一拉刘德海,快步赶到那人前面,然后掉头迎上去,装个满怀。二万先发制人,推搡对方几把,嚷道:“你走路不带眼睛吗?”那人的钱包就到了二万的手里。
得手之后,两人走到一个角落,查看钱包,里面有八百元现金,还有几张银行卡。两人拿了现金,将其它东西扔到了垃圾箱里。然后,两人来到售票厅,花高价从票贩子手里买了两张回家的临时旅客列车的车票。
车票到手后,距发车时间已经很近了。两人赶紧背着行李卷,向候车大厅跑去。
半个小时后,刘德海和二万检票上车,进了9号车厢。
很快,车厢里就塞满了人,那些持站票上车的旅客,纷纷抢占有利位置,有的还抢占别人的座位,到处吵吵嚷嚷。
巧了,刘德海发现刚才在广场上与人吵架的那个记者刚好也在这个车厢,就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位子上,中间隔了一条过道。那记者正举着照相机,啪啪拍摄得起劲呢,也不知他都拍些什么。
二万突然一拉他,“快低下头!”
刘德海低下头,小声问,怎么了。二万冲车厢尽头努努嘴。刘德海偷眼去看,就见两个人正向这边挤过来,其中一个赫然是那个司机。刘德海心中突地一跳,坏了,莫非他知道是自己跟二万偷了他的钱包,追过来了?他埋下头不敢再看,心中砰砰直跳,有一种世界末日的感觉,做好了束手就擒的思想准备。
还好,那个司机好像并不是来找他们的。两人挤到车厢中段就停下了,然后司机在另一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再然后,他竟然掉头离开了。
刘德海跟二万对看一眼,齐齐地松了一口气,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安下心以后,刘德海就跟坐在窗口座位的一个旅客聊了起来。这人四十多岁,长得挺瘦,腰却挺肥的,神情略微有些紧张。刘德海问你贵姓,这是要回去过年吗?那人说免贵姓赵,是回去过年。刘德海一听他的口音,好像还是老乡,就问,老赵,你是哪个县的?老赵说我是蒙县的,你们是哪里的?刘德海高兴地一拍大腿,正想说我俩也是蒙县的,旁边的二万却偷偷拽了他一把,抢先说:“我们是丽州的,跟你很近,咱们正好一路互相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