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万说:“就是和咱们坐一块的那人,你没想到他这么有钱吧?”
刘德海一怔,他无论如何想不到那个老赵一身民工打扮,竟然身缠万贯,怪不得二万跟他聊天时谎话连篇,原来早有预谋,这小子真是胆大包天啊。他不由气恼地跺脚道:“二万,这下子你可是犯了大罪了!偷这么多钱,要是被抓住,你这辈子就甭想出来了。”他抓起腰包,塞到二万怀里,“现在你赶快想办法把钱还给人家。”
二万却四仰八叉地往床上一倒,好整以暇地撇撇嘴,说:“大哥,你就放心吧,谁也抓不到我们的,车上谁也不认识咱俩,他们到哪里去找咱?这笔钱你拿去先付大家的工钱,等讨回了钱,你再还给我。”又补充道,“你放心,这事跟你无关,出了事我自己兜着,绝不连累你,这这总行了吧?”
刘德海说:“不行,咱俩是一块的,怎能与我无关?还有,车上虽然没人认识咱们,可你记不记得那个记者曾经给我们拍了还几张照片?警察根据这些照片,很容易就会找到我们。”
二万却扑哧一乐,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卡片,“嘿嘿,这一点我早算计到了,你看这是什么?”
刘德海摇头不知,二万得意地说:“这就是那个相机的储存卡,已被我卸下来了。”
刘德海一怔,心里不得不佩服二万的身手,他还是坚持:“不行,这钱咱不能要。”
二万坐起来,劝道:“哥,你怎么死心眼呢?咱们是不是被人家骗了钱?这是老天可怜咱,不让你作难,特意送来补偿给咱们的,不要,有违天理啊。哥,这世道人可不能太老实,难道只兴人家骗咱们就不兴咱们偷人家?咱吃了亏就得白吃白挨?凭什么呀!还有,一般人身上谁会带这么多钱?说不定还是不义之财呢。”
语气一转,“再说了,现在我偷已经偷了,就是再送回去,顶多算是自首,还是要坐牢。哥,你不想让我去坐牢吧?”
刘德海顿时语塞,他看着满满一腰包钱,不由心动:是呀,有了这笔钱,就可以付清大家的工钱,可以挺着胸脯回家见大家,不然的话,自己砸锅卖铁也凑不够,债主盈门,这年还不知能不能过去呢。二万说的有理,这世道,就是人吃人的社会,跟自然界的食物链一样,你骗我,我偷他,他又会去坑别人,适者才能生存。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心说先解燃眉之急再说,于是他说:“好吧,这钱算我们借的,等要回了工钱,再想法去还给人家。”
二万高兴地一跃而起,“这就对了,哥,咱快数数,到底有多少钱?”
两人打开腰包,将钱一沓一沓地取出,不多不少,正好十万。腰包里除了钱,还有一张身份证和一个小本子。刘德海好奇地打开本子,只见上面写着:欠赵彦志工钱5200元,欠赵福仁4800元,欠赵福家4920元,欠三虎3650元……密密麻麻,一共二十多个人名。
刘德海愣住了!他的手里,也有这么一个记账本,也记录着自己欠大伙的工钱。他的心顿时沉下去:难道老赵跟自己一样,也是个小包工头?这十万元钱他是带回去给大伙发工钱的?这么说,这些钱都是他们的辛苦钱,跟自己的那些伙计一样,他们肯定也在家里望眼欲穿,盼望早日领到自己的血汗钱。
将心比心,自己怎能将这些钱据为己有呢?想到这里,刘德海猛地一拳砸在自己头上,暗恨自己差点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他冲着正在数钱的二万喝道:“别数了,这钱咱马上去还给人家。你要是不还的话,我马上就报警。”
二万还想争辩,刘德海一摆手,不容置疑地道:“别说了,你就是说破天也不行。你不是经常说盗亦有道吗?这钱咱们拿了会遭天谴的!咱们现在马上出发,照身份证上的地址送上门去,跟人家赔个不是,要杀要剐由人家。”
二万知道多说也没用了,苦着脸,恋恋不舍地看了看手里数了一半的那沓钞票,“哥……”
刘德海催道:“别耽误了,这事越快越好,那人要是发现丢了钱,一时想不开……走了绝路可就麻烦了。”说到这里,他心中一颤,仿佛真的看到老赵满脸绝望、寻死觅活的样子。
二万却依然不动,两眼不错眼珠地盯在手中的钞票上。
刘德海大声呵斥道:“二万,你到底怎么回事?还发什么愣!”
二万抬起头,表情错愕:“哥,这张钱是假的!”他从那沓钱中抽出一张,接着,又一声惊叫,“这张也是假的。”
刘德海扑过去,果然,是假钱无疑!他急忙从头至尾再检查一遍,这一沓钱中,夹在正中间的一半都是假钱。再看其它那九沓,也是如此。
刘德海傻了眼,显而易见,老赵肯定是被他上面的承包商给骗了,人家用一半真钱一半假钱就打发了他。
二万看着刘德海,怯怯地问:“哥,这钱咱还送回去吗?钱经过我们的手,他要是认定是我们给换成假钱的咋办?”
刘德海心中一震,二万的担忧也有道理,老赵肯定还蒙在鼓里,以为钱是真钱,自己送回这么多假钱,他要是一口咬定是自己给换的,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说不得自己最后还得垫上这笔钱。这可如何是好?送还是不送?
二万察言观色,“哥,咱还是不送了,别让他给赖上。”
刘德海看看钱,又看看那个小本子,一咬牙,做出了选择:“二万,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咱只要无愧于心,要死要活随它去吧。我们走!”
两人把钱收拾好,出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疾驶而去。
六 失而复得
王翰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揉揉眼,意识到自己还在火车上,低头看看表,大惊:自己应该夜里三点到站下车,怎么现在还在车上?他忙问身边旅客:“现在到哪里了?”
“马上快到终点了。”
王翰未及懊丧,猛地发现相机不在了,只剩下了一圈背带挂在脖子上。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嘴里“啊”地发出一声惊叫,烫了屁股般跳起来,大叫:“我的相机!我的相机呢?”
与此同时,过道另一侧也有人发出一声惊叫:“啊!我的钱!我的钱被偷了!”正是老赵。
乘警接到报案后,赶来对情况进了了调查,初步判断:偷走钱包和相机的是同一个或一伙小偷,此时可能早已下车。由于两人都是喝了水后才昏睡的,乘警判断可能是水被人做了手脚。王翰一听,说:“我知道了,一定是去打水的那个家伙干的!他跑不了的,我相机里应该有他的相……”说到这里,忽的想起相机已经不在。
老赵脸色灰白,大概吓傻了,坐在那里站都站不起来了,眼神呆滞,嘴里一个劲地念叨:“这可咋办、这可咋办……”
王翰同命相怜,怕他急出个好歹,劝慰说:“大哥,你先别着急,警察破案后钱就回来了。”
老赵一把抓住王翰的胳膊,眼睛里放出希望的光,“你说,警察能破案吗?”
王翰心中苦笑,据他所知,旅途中的案子,由于都是流动人员作案,破案的几率并不高,就是破了,钱只怕也早让小偷给挥霍了。但嘴里只能安慰:“没问题,能,肯定能。”
老赵的脸上这才有了一点血色。
L998次列车到达终点后,王翰和老赵跟乘警一起到车站公安处正式报案,并重新做了笔录,交代了事发经过。警方立案后,将那个打水之人列为重点嫌疑犯,而后,警方让他俩回家安心过年、耐心等候消息。由于两人身上钱财被偷,警察同志还为两人人各买了一张回家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