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里的话在人群中引起一阵骚动。
本来碧湖公园夜间是不对公众开放的。到了晚上十点,公园值夜的员工就会把公园铁门锁上。现在公园却破例了,夜间也开始对公众开放。而且,入园票的价格也小有看涨。
公园开始热闹起来了。
此时正是夏季,原本碧湖附近的居民也是要来此纳凉的。现在,他们只不过是把夜间在公园里纳凉的时间向后推延了一些而已。
公园里的路灯全点亮起来,人们在聊天、嬉戏、打牌,当然也有人借打牌的机会赌博。
卖瓜子、卖饮料和卖啤酒的小商贩在公园里四处穿梭,他们很多都是公园内的员工。
夜渐渐深了,人们开始都把注意力集中在碧湖上方的那座大铁桥上。
这次,公园方面为了防止意外事件再次发生,悄悄在大铁桥上设置了三个暗哨。这三个暗哨分别由两个身高马大的公园里的男员工和一个身体健壮的中年女员工担任。如果哪个自杀者一旦走上铁桥,这三个暗哨就会不顾一切地以最快速度扑上去揪住。
然而令游园者扫兴的是,当天夜里自杀者却没有出现在大铁桥上。
在此后的几天里,仍然不少游客在夜间来到碧湖公园。他们都想亲眼目睹一下自杀者惊现大铁桥的场景,以此来验明卦师李里预测的准确性。
可是六天过去了,自杀者依然没有在大铁桥上出现。
游客们开始感到失望,他们也对李里的能力表示怀疑,同时有人开始发牢骚,甚至骂娘。
他们说:“这不是瞎扯淡吗?李里一个凡人而已,又怎么可能预测到活人的生死呢?人的生死只能由上天掌控,而他李里又算老几?”
也有人开始怀疑,其实所有这一切只不过是李里和公园方面暗中串通,给游客布好的一个局,其目的无非是多从游客身上榨些油水,搞活公园的经济而已。
然而,就在第七天的凌晨,不幸的一幕竟然真的又发生了。
这天凌晨两点,一对青年男女在微雨中手挽着手走上碧湖大铁桥,之后他们双双在大铁桥上殉情自杀了。
这一对青年人来自遥远的北方农村,他们是以逃婚的方式来这座城市打工。
女青年叫王秀花,长得挺秀气,原本被她父母以五万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个当地煤矿的黑矿主。那黑矿主已经五十多岁了,女儿的年纪也和这个女青年差不多大。
黑矿主其实已经有三个老婆了,一个是明媒正娶的,而另两个应该说是他的二奶。他对这个王秀花垂涎三尺已非一日,从他的大老婆死后,他就来王秀花家提过亲,在他的威逼利诱下,王秀花的父母居然同意了这门亲事,也收了彩礼。
王秀花和她的恋人就这样逃婚来到这座城市,这城市里有一个王秀花男朋友的远亲。王秀花的男朋友张铁原来曾经在老家县城的饭店里做过厨师,他俩同时在v市的一家小饭店找到了工作。张铁依然做厨师,王秀花做服务员。两个人在那上面跑火车的大铁桥下租了一个简易房。大铁桥是很长的,只是它其中的一小段经过碧湖上空而已。
每到夜间都有火车开过来,隆隆作响,就像有石碾子在他们两人身上碾过一样,两人一直生活在惊恐之中。
这一天早上,当王秀花和张铁来小饭店上班时,却发现小饭店人去店空,老板也不知去向。而老板还欠着他们三个月的工钱。
也就是同一天,张铁接到老家电话,说王秀花的家被黑矿主带人砸了个一塌糊涂。黑矿主扬言,王秀花若是再不回来,就用铲车把她的家铲平。
于是,这一对恋人最终选择了自杀。
一连三次有人从大铁桥上投湖自尽,这引起V市市民的极大震惊和恐慌,其恐慌程度不亚于一次里氏六级地震。
当地政府对此也十分重视,并指示公园方面,必须对铁桥自杀事件采取有效的具体措施。公园方面不敢怠慢,连忙依令执行,他们在大铁桥两侧又增派了哨卡,严禁有自杀倾向的可疑人进入。
在此后将近一个多月时间里,碧湖公园没有再发生类似的轻生者投湖事件。
这天,神算子李里又一次来到碧湖公园(如今人们已经开始尊称卦师李里为神算子李里)。早晨六点多,李里手里拎着一个鸟笼,优哉游哉地走进碧湖公园,鸟笼里有一只鹦鹉。
正在公园晨练的众人立刻同时向李里围拢过来,李里现在已经实实在在地成了V市的名人。
不过,大家却对李里手中的鸟笼感到有些陌生,他们不晓得李里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玩鸟了。在众人的记忆里,李里没有玩鸟的雅好。
于是有人便对李里打趣道:“老李……李老师也玩上鸟了撒,好安逸吆。”
李里脸上挂着神秘的微笑,他满脸诡异地从众人中间穿过,提着鸟笼向碧湖岸边走去。
众人脸上立刻浮现出震惊之色,他们意识到李里的这一举动非同寻常,很可能又要有什么不祥的事情发生。
李里表情凝重地走下了碧湖岸边的石阶,他蹲在石阶上,默默打量着碧湖那略显混浊的湖水。众人睁大眼睛,围拢在他的身后。
李里扭身看了眼众人,很随意地把手中鸟笼交给他身后一个老年围观者手上,那围观者连忙接过,满脸自豪。
李里又在碧湖中捧起了一捧湖水,他努了努鼻子,仔细地对着手中的湖水嗅着。湖水慢慢从他指缝中漏下去,他又重新伸手捧起一捧湖水,继续仔细地对着手中的湖水嗅着。就连他身后的人,也都隐隐嗅到湖水中散发出来的那股鱼腥味。
李里从石阶上站起来,众人都紧张地盯着他的脸。李里不住摇首叹息,众人便更加紧张了,他们急不可耐地想在李里的口中听到些什么。然而,李里却依旧摇首叹息。
就在众人着急之时,鸟笼中的那只鹦鹉居然开口了:“又有人要自杀了,又有人要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