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骆杨叫到办公室的。
“我的线人打听到,祥安旅馆那天刚进了一批新货。这块有毒的鸦片就出自那批货。怀疑是周家的仇家在这批货里动了手脚,李东成是那批新货的第一个客人,他吸了鸦片就死了。周礼文估计害怕了,所以就叫人处理了新货,又叫人把李东成的尸体给扔进了井里。周礼文拿了样品回到办公室,大概是想留个证据,却没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出了事……”
骆杨紧皱眉头,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答案,第一,他不想做捅破祥安旅馆私下经营鸦片的出头鸟,第二,这里面很可能涉及江湖恩怨,深查下去不知道会扯出什么位高权重的人来,累及自身大大的不值。
“对外统一说,是那怪物打算在周礼文的鸦片里下毒,没想到鸦片被李东成给偷去吸了,姓李的做了替死鬼。那怪物恼羞成怒,把李东成的尸体扔进井里,索性明刀明枪地杀了周礼文。”
常天失笑:“那,动机呢?”
“要什么动机?”骆杨双眼一翻,“一个疯子,这就是动机。其他,由得他们去猜吧!”
伍
邓晋坤从银行走出来,他的车停在五十步之外。
一群成列的学生挡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两人举着一面旗帜,旗帜上写着:
奋起扑灭鸦片吗啡——中华国民拒毒会
学生们一面挥舞着手里的小册子,一面喊着口号:
“禁烟拒毒,振兴中华!”
“反对鸦片公卖!”
其中一个学生跳出队伍,将手里的册子塞进邓晋坤的怀里。
“先生,我们需要您的支持,禁烟拒毒,匹夫有责!”
那是一本《拒毒月刊》。
邓晋坤颇觉讽刺地笑了,他刚将一大笔钱存进银行——都是卖鸦片赚来的钱。
学生们离开了。
街面又恢复了秩序。
邓晋坤把《拒毒月刊》扔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随着几声枪响,他也倒下了。
“死得好!”这还是黄小刚调任禁烟处,第一次和常天喝酒。他将一大碗酒一饮而尽,抹抹嘴说,“那家伙死了,真叫我心里痛快。你可知他一年要贩卖多少鸦片?就上个月,我同事在码头抄了两批货,都是他的,整三千斤!可惜没有证据,让他找了替罪羊躲过去了。他死了,上海的空气都要好上一倍!”
“怎么,上面要你查凶手吗?”黄小刚打量着常天脸上的忧色,“也是,光天化日之下杀人,没个交代是不行的。要是找着凶手了,可得告诉我一声,我得敬他三杯酒!”
“杀恶人的未必就是好人。”常天也喝了一口酒,“你怎么知道不是为了抢生意?他做黑市生意,那些有牌照的岂有不恨他的道理?”
“你可听说过七巧帮?”黄小刚突然问道。
常天当然听说过,七巧帮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帮派,帮中弟子虽不多,却个个身怀绝技,精通千术、赌术、盗窃、造假、暗器、下毒、易容等等奇门异术。大约一年前,他因一个案子认识了一个名叫林海易的奇男子,他便是曾经的七巧帮弟子,那是他这一辈子所遇见过的最难对付的对手。
“上次我们在码头抄了邓晋坤的货,他之后就找上了七巧帮。”黄小刚说道,“幸好这邓晋坤死了,不然有七巧帮在后面,要抓他的把柄可是更难了。”
“当时你们抄了邓晋坤的货,可是有人提供了内幕消息?”常天转移了话题。
黄小刚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听说两次都是有人打来匿名电话,说了时间地点。”
常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估计是内鬼,否则不会这么准确。”
“也不全准的。”黄小刚说道,“那人之后又打来一个电话。举报邓晋坤某个仓库藏有鸦片,结果他们搜到的全是假鸦片。”
“假烟?!”常天的眉头一挑,“这倒是稀奇了,他弄得到真货,哪里有必要卖假烟?”
常天这么说着,忽然想到几天前的一起命案。
一个买鸦片的因为买了假货,把卖烟的小贩给捅死了,后来那买鸦片的也被人杀了,凶手是当地黑帮石门会的一个弟子。
黄小刚忽然道:“对啦!还有一件事。在你查祥安旅馆命案的那天晚上,禁烟处也曾接到一个举报电话,说祥安旅馆私自无照贩卖鸦片。”
“哦?你们为什么没来查?”
“不太清楚,”黄小刚摇头,“我那时还没到禁烟处,这事也是后来听同事说的,好像是因为接电话的同事被什么事耽搁了,直到第二天才将情况汇报。但那时已经太晚了,记者已经把祥安旅馆围得水泄不通了。”
祥安旅馆里的鸦片十有七八是邓晋坤供的货,看来这本是一桩一石二鸟的阴谋,却人算不如天算,因种种巧合流产了。
为何对方不直接举报,一定要在鸦片里下毒弄出人命不可呢?像祥安这样的地下烟馆,每天消耗的烟土量至少也要十斤。是一整批货都被下了毒呢,还是只有那间房里的烟土被下了毒?这么精准的下毒,是有内鬼?那李东成呢?他是刚巧碰上了?
常天在脑子里勾勒着祥安旅馆的地图,从一楼到二楼并不困难,趁人不备将有毒的鸦片调包也不是不可能,老烟鬼在云里雾里时恐怕连自己姓什么都不会记得。
“啊呀!”常天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那样明显的证据,他竟然疏忽了!
陆
周礼文的办公室在二楼西侧,窗户所对的地方正好是西侧院与后围墙之间的一个死角,常天很容易就在窗户正下方的小平台上找到了可疑的脚印,从脚印可推测出主人的身高约在一百六十五公分左右。
“果然如此。”常天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
两天之后,常天敲开了友谊旅馆的302号房。
董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常长官?!您怎么来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常天一面说一面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一把拉开了房间的衣柜。
董辉沉了脸:“您这是要搜查吗?我犯了什么法?”
常天拿起桌上的一本书,凑到鼻子前闻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