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反复复地说着,似乎只有这句话能给他最后的能量,支撑疲惫脱力的身躯和被恐惧浸透的灵魂。
昆汀看着这副罕见的情景,忽然觉得凯尔挺可怜。
他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半个监狱的罪犯都知道,或许也包括狱警——罗勒,那个曾经的黑帮分子,岛城监狱凶名赫赫的亡命徒之一,不知怎么的,跟这小子杠上了。他戏弄他、羞辱他、殴打他,逮着机会就往死里整他,而不论是从体型、力量还是气势上,凯尔跟对方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罗勒的阴影凶残地笼罩着凯尔,他连呼吸都会把地狱来的恶毒火焰卷入肺中。
“或许你该狠狠给他来那么一下,叫他知道你也不是好惹的。”昆汀曾经这样劝道,“不想让人捏你,你自个儿就别当软柿子。”
凯尔则忧郁地回答:“怎么做?我又打不过他,我只是个技术员……我能同时搞定十台发疯的计算机,但一个满身血腥味的杀手……算了吧,我会被他弄死的。”
对于无法自救的家伙,昆汀也只能放弃。
眼下,看到室友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昆汀心底有点儿欣慰,觉得对方还不是软弱到无可救药。
“想干就干吧,如果不想他一直压在你头上的话。小草还能把石块顶翻呢。”他用十足的教唆语气说,“在监狱里做掉个把人,比你想象中容易,首先,你得找一把凶器……”
啜泣声停止了,凯尔在臂弯里沉默不语。昆汀看着他滴滴答答往下淌血的手腕,叹了口气说,“不,首先你得去一趟医疗室。”
敲门声响起时,狄克医生正盯着计算机荧幕上起起落落的股票走势图。他说了声“请进”,不出意外地看见狱警搀着凯尔走进来——又一次。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
“你又受伤了,凯尔。”他无奈地起身去拿医疗箱。
狱警把凯尔安顿在一张治疗椅上就离开了。狄克一边给他清洗伤口,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这次你想编造什么借口,让我相信又是个意外?不小心踩到草坪机?还是被长椅上的钉子扎到?哦,别告诉我你的手不小心磕到了床架上——你的指骨都快把皮肉磨穿了。”
“确实是不小心撞到床架……还有桌角、盥洗台。”凯尔低声回答。
中年狱医瞪了他一眼,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他知道这时最好不要再刺激伤员,只是娴熟地把绷带裹紧。
凯尔沉默片刻,问:“我能在医疗室里多躺一会儿吗?就一会儿。我不想太早回去,虽然我知道这点伤还达不到留治的标准……”
狄克善解人意地点头:“你可以多待一两个小时。对了,你的药用完了吗?”
“用光了。”凯尔说。
“我去给你拿瓶新的。”狄克在药柜里翻了翻,“哦,好像没了,你等等,我去仓库里拿。”说着,他走出医疗室。
凯尔被狱警带回牢房时,口袋里多了一瓶崭新的布地奈德气雾剂。
办公室内,狱警斯瑞德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同事夏佐的桌面上,对着那张心事重重的脸说:“你到底在烦恼什么?一整天看你都没个笑影儿。”
夏佐接过咖啡,用小棍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搅拌着,欲言又止。
斯瑞德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咱俩是好哥们儿,不是吗?你看,我连前任老婆和旧情人在汽车旅馆里鬼混的烂事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对我说?”
夏佐瞥了一眼无人的办公室,起身反锁房门,走到好友身旁,下定决心似的低声说:“我的枪丢了——在监狱里丢的。”
“什么?”斯瑞德惊道,“你的佩枪?”
“不是佩枪,是另一把。”年轻狱警的苦恼没有减少半分,“但有什么不同呢,不过是迟一点被上头发现罢了。现在我担心的是,万一被哪个心怀鬼胎的犯人偷走了……万一那混蛋想干点什么耸人听闻的事儿……我会完蛋的,斯瑞德!我妻子苏茜马上就要生了,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
“你怎么能违反规定把私人枪支带进来!”斯瑞德责备道。
“你怎么忍心在这种时候还来责备我。”夏佐表情沉郁,“要么帮我想想办法,要么安静地走开!”
斯瑞德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当然得帮他——整个高中时期他都在帮夏佐抄笔记和考试作弊,现在也不能例外。
“你知道丢枪的具体时间吗?”
“呃,大概是昨天下午或晚上?中午我打开抽屉拿笔记本时它还在匣子里。因为夜里不是我轮值,六点一到我就走了,然后今天早上来发现它不见了。”
“那么,手枪消失的时间是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晨。你可以把监控录像调出来看看。走道那边不是有个正对着办公室门口的摄像头吗?”
“我试过了,可是监控室那边说设备出了点问题,昨天一整天的录像都没了。事情总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真见鬼!”夏佐郁闷地抱怨。
斯瑞德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来个大搜查吧,如果真是被犯人偷走了,那么它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
“但是,对上头怎么说呢,我们得找个由头。”
“……圣诞节!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我们联合其他同事,向上头提议搞一个圣诞派对,把所有的犯人们都集中到活动区来,然后乘机以突击搜查违禁物品为由,悄悄把枪找回来。”
夏佐觉得这主意不错,想了想又问:“你肯定那家伙不会把枪带去?”
“鼹鼠只会把食物藏在巢穴深处,那样它们才会放心。再说,派对上有火鸡果汁小甜饼,还有乐队演奏和一堆游戏项目,谁会煞风景地带一把枪?而且我们还会事先对活动区清场和进门搜身。”斯瑞德说。
“你考虑得真周到,这样我们就有三四个小时的时间,一间间囚室仔细搜过去了。”夏佐感激地望向他的老同学兼同事。
斯瑞德想起,以前他抄完自己的考卷时,也是这么一副感激且佩服的眼神。
小丑和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