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神秘古老的千年银杏树,原是米南村的镇村之宝。可是就在不久以前,一桩扑朔迷离的命案让它变成了一棵"凶树"。相传,每当夜色降临,银杏树会发出神秘的哭声,恐惧笼罩了整个小村。真的是冤魂附到了树上吗?偏有人不信这个邪------)
暑假的一天,在省城读大学三年级的杨征想回乡下奶奶家看看,自从读了大学后,已经好几年没回到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了。村庄叫米南村,四面环山,只有一条沙土路曲曲折折通往县城,仿佛与世隔绝。
杨征的运气实在太背,好好的天转眼阴云密布,下起了雨。公车在离米南村还有十几里远的地方停下了,前面都是山路,一遇雨天满山泥泞,而且打滑,车是上不去的。车上唯一的乘客杨征只好下车,决定步行前进。
过了一会儿,天色完全黑了,杨征只好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虽是夏天,可山里的夜雨凉得很,杨征的衣服都被浇透,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手电的光很微弱,只能照见几步内的距离,一不小心就踩进了泥洼。就这样咬着牙不知走了多久,杨征一抬头,隐隐约约看到了村口那棵千年银杏树的影子,到家了!
杨征心头一阵高兴,紧着走了两步。小村里好像停电了,一片漆黑。走过银杏树下的时候,山风在耳边飕飕怪叫,好像有人在雨中低声呜咽,令人毛骨悚然,他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杨征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大胆,此时却觉得心慌不已,不由加快脚步,向奶奶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推开门,奶奶正坐在炕上就着昏暗的蜡烛光吃力地纳着鞋底。看到进门的杨征,奶奶先是一怔,然后连忙又惊又喜地扔下手里的活迎上去:"征儿,是你?你咋来了?"杨征笑着说:"想您了,路上下雨车没进山,我摸黑走上来的!您快给我找点衣服换换,淋透了。"
奶奶找来了一些干净的旧衣服让杨征换上。杨征坐在炕上,拿干毛巾擦着头发。这时,奶奶坐到他身边,神情显得有些不安和神秘,几次欲言又止。杨征用探询的眼神望着奶奶。奶奶终于小心地问:"征儿,你从那银杏树下走,没看着什么东西?她,没害你吧?"
"没看着啥啊,谁啊?谁害我?"杨征疑惑地问。
奶奶松了口气,开始给杨征讲起这样的故事。
奶奶说,就在前不久,米南村出了件大事。村里几十年了,一直太平无事,可就在前不久,连续出了两件命案,小小的山村立刻陷入了空前的惶恐不安。
一个星期前,村南头的秀月在银杏树下上吊自杀了。秀月本是村里出了名的俊闺女,模样好看,人也善良勤快。可惜命不好,嫁了个酒鬼丈夫王二。王二仗着自己是村干部的侄子,平时胡作非为、嗜酒如命,喝醉了就毒打秀月。秀月受不了折磨寻死过好几回,可都被救了回来。一个雨夜里,她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吊死在银杏树下。善良的村民们愤怒了,要找王二讨个说法。王二慌了神,赶紧找了当干部的叔到秀月娘家调节,想赔点钱私了。这件事还没完,王二却离奇地丧了命,随秀月一道去了。
那是在秀月出事后的第三天,那天晚上下了好大的雨,村里的电都断了。夜里,正在熟睡中的村民们忽然被一个女人的哭声惊醒,就是在银杏树的方向,大家听的真切,那像是秀月的哭声,呜呜咽咽的持续不断。大家都觉得害怕极了,可是更令人惊恐的还在后面,忽然,在同一个方向又紧接着传来了一个男人惊惧的肝胆俱裂的惨叫声!那个声音,是王二的声音!他遭秀月的报应了!村民们都异常惊恐,但没有人敢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早晨,村民们在银杏树下发现了王二,他趴在树下的土丘上,早就咽了气,脸色乌青,却是一脸惊惧的样子,明显是死前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他的身上散发着浓重的酒精味,身下是被雨打的散落一地的银杏叶和果实。
公安局的来了。他们仔细勘测了现场,询问了几个村民,然后回去研究侦破,都几天了还没消息。村民们都私下说,还破什么案啊,那是秀月索命来了。
从此后的夜里,村民们经常会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在银杏树的方向,哭声很凄惨,搞得人心惶惶的。小孩夜里都不敢睡觉。有人说,是秀月的魂附在银杏树上了。白天村民们尚且"谈树色变";一到夜晚,米南村更笼罩在不详诡异的气氛里。没办法,村上几个长辈一合计,决定让村长出面,去山外找个神婆安顿一下秀月的魂,让她别再吓人了,该走的都走了。
奶奶讲完这个故事时,仍是一脸的惴惴不安。
杨征听得浑身都发紧,但他很快耸耸肩,作出轻松的样子笑笑说:"奶奶,哪有那种事,都是你们自己吓自己的。"
奶奶神秘兮兮地侧起耳朵,说:"你听,没听到有哭的声音?"
杨征屏气,真的像是呜咽的哭声在寂静的山村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第二天一早,阳光普照,杨征去了童年时的玩伴小虎家。算起来他们也有四五年没见了,小虎已经长成了一个黑黑壮壮的大小伙子。
两人一见面,格外亲切,自是免不了一番打闹。闹完了,小虎给杨征端来了一盘煮栗子,两人边吃边聊。杨征问起小虎的近况,得知他毕业后没钱读大学,直接回家务农,不由替他惋惜。过了一会儿,杨征忍不住问起昨天从奶奶那里听到的故事。
小虎皱起了眉头:"那事儿可邪乎了!"
"咱都学过科学的人,你相信?"杨征问。
"其实,开始我也不信有鬼,可是晚上真能听到鬼哭哩,王二又死得奇怪,你说不是鬼魂索命是什么?"
"我不相信有这种怪事,所以,今天咱俩一块去看看。"杨征道。
小虎本来不愿意去,但经不住杨征的激将法,把话一撂,"去就去,咱哥俩怕啥?!真查出点啥来更好,早就觉得憋屈得慌!"
两个人结伴来到银杏树下。这棵千年银杏可是镇村之宝,五六个人都合抱不过它粗壮的树干。硕大的树冠擎起很大一片荫凉,无数小扇状的银杏叶如一树金色的蝴蝶在风中翩翩起舞,叶间点缀着无数青白色的银杏果,美不胜收。银杏树周围还有几棵小松树,苍翠的松针衬着金色的银杏叶,相得益彰。阳光下,这景色显得和谐而安宁。
这棵美丽的银杏树,真的像传说中那么可怕吗?杨征暗想。
杨征两个人围着粗壮的银杏树前前后后仔细检查了一番,没看出什么特别。又在树下的土地上细细搜寻了一遍,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这时两人都有点累了,干脆一屁股在土丘上坐了下来。昨夜下了雨,地上落了一层银杏叶和松针,还有许多青白色的银杏果,散发着植物特有的淡淡清香。
杨征随手拾起一枚银杏果,细细地端详着,这枚果子是青色的,显然还未成熟。渐渐的,杨征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变得有些不寻常,仿佛陷入了沉思。然后,他下意识地拨拉着地下的树叶,想多捡拾几枚银杏果,却意外地在树叶覆盖下的地面上发现了什么。他一怔,随即激动地叫起来:"小虎,你来看!"只见微湿的地面上印着几个小小的蹄印,像是什么动物留下的。小虎还没明白过来,杨征已经站起来,围着银杏树前后仔细打量起来。忽然,他有了发现,银杏树后有个树洞,洞不大,一尺来高,隐藏在几棵杂草后面,不仔细看还真找不到。他伏下身子,探头向里面张望。一会儿,他站了起来,如释重负地笑了:"小虎,我知道了!"
夜晚又降临了。米南村今夜的气氛很不寻常。全村的一百多口人都集中在了银杏树土丘下的空地上,都是心事重重的神情。
村长站在土丘上,语气凝重地对着全村人说:"大家伙知道,咱村里出了事,让谁都不得安宁。今天请张村能通神的乔三姑来超渡,去去邪气,以后就不会有事了!"
乔三姑出场了,她一副怪模怪样的扮相,大红大绿的绸衣裤,手里持着一柱香,又念又唱地大跳了起来。
一个怪异的女人声音响起了。村民们渐渐反应过来--这个声音不是乔三姑的声音!它,是从银杏树身上发出来的!先是低声呜咽,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凄惨!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听到"鬼"的哭声,现场一瞬间死一般的沉寂。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乔三姑,她尖叫了一声"妈呀,有鬼",便扔下香跳进了人堆里。孩子的哭声和女人们的尖叫混在一起,大家惊恐地乱作一团。
"大家别慌!不要怕!"一个笃定的声音响了起来,杨征走上了土丘,对着混乱的人群高声喊道。
"征儿,你干吗?快下来!"奶奶在人群里,脸都吓白了。
村民们可能因为过分的惊恐,反而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一齐望着杨征。那个恐怖的哭声仍然诡异地在人们身边萦绕,幽灵般挥之不去。
"大家不要怕!喏,不是有鬼叫吗?"杨征胸有成竹地说,"我今天就逮了它给大家开开眼!小虎!把'鬼'抓出来吧!"
小虎应了一声,矫健地跳上土丘,绕到银杏树后的树洞边,弯腰,探手,提出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刺猬!吓坏了的刺猬还在尖叫着,叫声非常恐怖,尤其在这样寂静的夜晚,就像--女人的哭声。
刺猬还在小虎手里拼命挣扎着。所有的人都听得明明白白,那个恐怖声音的源头竟是来自这只刺猬!
"竟然是只刺猬!"在场的村民们都松了口气,"刺猬就是'鬼'啊!"
气氛渐渐轻松了起来,有人问:"杨征,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杨征一笑:"我是今天无意中在树下发现了几个刺猬的蹄印,刺猬喜欢有松针的地方,而且在夏天它一定会找个干爽荫凉的地方躲起来,我找了找真的在银杏树下发现了它藏身的树洞。洞里还很干净,明显它刚'搬家'不久,应该恰巧就在前几天。刺猬的叫声很可怕,加上村里刚出了事,大家难免会误会是什么鬼怪。"
"那王二的死和刺猬有什么关系?难道不是魂魄索命?"
一下子所有人的心又揪紧了。
"当然不是!"杨征胸有成竹地说,"王二是个酒鬼,他死前喝了很多酒,这里是从酒馆回家的必经之路,他一个人在迷糊中来到了这个土丘上。那天下了雨,地上落了很多银杏果。我猜测,他一定误食了许多银杏果。银杏果有微毒,吃几个没有关系,但吃多了可能会引起头晕、产生奇怪的幻觉,如果偏巧又听到了"鬼哭"--可以想想,这个心里有鬼的人在幻觉状态下听到被他害死的妻子的"鬼哭",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很有可能惊恐致死。当然,这还是我的猜测,不过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什么鬼怪的!"
不少村民听了杨征的话,纷纷点头,觉得有道理。
又过了一天,公安局派人上山,给大家讲述了破案的结果,王二果真食用过大量银杏果,造成氢氰酸中毒,足以产生令人恐惧的幻觉;而且死前曾经受到了极度惊吓,以致肝胆俱裂而死,也就是被吓破了胆。事实与杨征的推测竟是丝毫不差!
一时间,杨征成了村里的焦点,大家都说城里来的大学生就是聪明,高智商!
这下轮到杨征不好意思了,他说,这有什么啊,有些事情,如果多动一下脑筋,真相是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