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们却无法说服林光去治疗,林光根本没有给他们沟通的机会,依然日复一日关在房间里将小雪反复杀害。
那一次自杀事件,其实是林玲策划的,她不知上哪搞来了麻醉剂,弄晕哥哥之后,一家人将他五花大绑,准备强行送到精神病院去。
结果林光很快清醒过来,挣扎中,撞碎了玻璃门,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回来后,林父将他叫到屋里,父子二人大吵起来,然后就听到哗哗响声,父亲突发脑溢血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在那篇日记里,”林玲痛苦地说:“哥哥说了真话,是他推倒了父亲,父亲滚下楼梯时诱发脑溢血,而不是我们知道的先脑溢血才滚下楼梯的。”
6
“那么,林光人现在哪里?”章雨再度问。
林玲平复了一下情绪,“我带你们去吧。”
林玲把他们带到了一个拆迁区的大围墙内,里面荒凉一片,翻过碎砾,有一幢尚余地下一层的老房子,推开虚掩的门,他们看到了令二人终生难忘的一幕:
昏暗的屋内,到处是垃圾木屑,东倒西歪的废弃家俱,一个歪靠在墙角的角落里,蹲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鬼魅人影,双手被铁链锁住,各拴在两边的窗棂上。
屋内一股浓烈的排泄物臭味,文山和章雨自然地掩住了鼻子,林玲却似乎习惯了一样,走上前去,从旁边一个黑色塑料袋子里摸索出一个包子,往那人嘴里塞去。
无疑,此人就是林光了。
林光似乎饿极,一大口咬住包子,没嚼几口就咽了下去,又张大嘴巴要咬。
林玲站起来,不知从哪里翻出一瓶水,在他噎死前赶紧灌给他一口。
“文警官,我哥已经疯了,我只好用铁链锁住他,否则,他会把自己杀了。”
林玲开始叙述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
那天林玲到公寓,她有备用钥匙,这段时间她很少上来,因为每回上来都要和林光吵一架,或者说是自骂林光一顿,理由当然是他杀了父亲。
“我觉得,是我的偏执引发了哥哥发疯的,我每次都责问他,骂他是杀人犯。”
这次林玲开门进去,林光正一言不发坐在沙发前,正是文山说的那个位置。
林玲进来的时候,他仿佛没有听见,表情上有一股神圣不可侵犯般的严肃。林玲刚要问什么,就见他端起杯子,把里面黄黄的什么水一饮而尽。
林玲有些诧异,虽然她习惯了林光的神神叨叨,也不禁疑惑,就在一分钟后,林光正如文山表演的那样,撞倒桌子,倒在地上,然后吐了一大滩的血。
还有文山没有表演到的,就是林光在痛苦挣扎中,将自己的衣服撕得粉碎,林玲才看到,林光身上新伤旧痕一大堆,全是用刀片割出来的伤口,不用说,这段时间,林光一直在自虐。
林玲吓坏了,一动不敢动,很快林光就晕了过去,林玲以为他死了,抓起电话要叫救护车,这时,又听到林光咳嗽一声,她转过头来,看到林光已经醒了,瞪着大眼睛看她。
林玲开始和他说话,然而,时哭时笑的林光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了。他完全无视林玲的存在,慢慢艰难地爬起来,走到厨房,一会就听到咣当一声,林玲跑进去一看,林光竟然把自己的一根手指切了下来,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手还拿着菜刀,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断指发呆。
林玲彻底崩溃了,她尖叫着跑出去,找到丈夫,把那可怕的一幕告诉他,丈夫跟着她回来公寓,给他洗伤口,看着他疲极睡去。
“我们商量了一晚上,哥哥已经疯了,不可以再让他一个人住在这里,如果带回家去,妈妈会受不了,如果送去精神病院,那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并且,如果被人知道是哥哥杀了父亲,我们这家人就完了,妈妈已经病卧在床,再也受不起打击,我们觉得最好的办法是把哥哥藏起来,我们也一直给他服药,这几天已经不那么狂燥了。”
“那为什么要藏在这里?”章雨觉得林玲太过于不通人性,这里跟养猪没什么区别了。
“这里原来是我们家,我们从小在这间屋子里长大的。”
章雨觉得这理由有点勉强,但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林玲继续解释:“医生也是这么建议的。”
文山终于开口了,“林玲女士,你要知道,我们是不支持你禁锢你哥哥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联系精神病院来带走他。”
林玲黯然:“我知道,我决定带你们来,就知道了,”她叹息一声,望着林光:“好吧,也许他还能过几天干净的生活。”
7
林光被送进了康宁精神病院,林玲虽然有虚假报案的行为,但文山决定不予追究。
此事过去半个月,突然有一天,文山问章雨,“我还是觉得那盆辣椒树不太对劲,一直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你说既然林玲没有杀人,弄一盆辣椒树在屋里干嘛呢?”
章雨耸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有个预感,林光的那个房子还没有退回房东,反正已经交了一年租金了,要不,我们去看看?”
“文队有兴趣,我能不陪同吗?”章雨乐呵呵地说,对他来说,这事情早就过去了。
二人在傍晚时分来到公寓楼下。
“上面有人,”文山抬头望着楼上的窗子,窗子里有灯光,那盆辣椒树在光影里画出一个剪影。
“林玲?”章雨推测。
文山皱着眉头,“走吧,去敲门。”
二人上来,敲了一会门,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开门,文山果断地说:“有点不对劲,撞开。”
章雨退后一步,一脚把门给踹开,屋子中间,吊着一具死去多时的人——林玲。
尸体下面是那张靠背椅子,被她蹬倒在地上。文山第一眼就看到书桌上电脑底下压着一张纸。
这是她的遗书,上面只有四句话——
我爱哥哥,
我把小雪推到了车轮下,
我把父亲推下了楼梯,
你们不需要原谅我。
文山把遗书递给章雨,嘴里还在喃喃自语:“辣椒树到底是什么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