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Y的悲剧(3)

 
YY的悲剧(3)
2016-12-16 17:11:47 /故事大全

  “她说想回家休息,就一溜烟地跑了,害我不小心弄掉了自己的午餐盒。”

  

  

  【六】

  傍晚放学,路上塞车拖延了很长时间。

  当我经过社区的儿童公园时,我看到那里出奇地寂寥。

  一个女人的倩影出现在秋千旁边。我登时睁大了眼睛:……姐姐?

  一眨眼,那个影像不见了。

  原来是我的错觉在作怪啊,搞不好是中午时分跟女校医的几句对白让我一直回味到现在的缘故。

  我吁了口气,朝秋千架走过去。

  油漆剥落的秋千铁链发出吱呀吱呀的微响。这说明不久前,这里还有人坐过。

  我神使鬼差地坐在秋千上。夏日傍晚的风吹在我一侧的脸颊上,感觉痒痒的。

  记得那年,四岁的我也是这样坐在秋千上,姐姐在后面嘻哈地喊着“我要推咯”,然后使劲把秋千上的我推了一把。当时真是大意呀,我竟然没有抓牢秋千的锁链,结果一个翻斗摔在沙地上,啃得满嘴都是沙子。

  那时的我哭了好久吧。姐姐一直在哄我,细心地替我处理手掌上擦破的伤口,还跑去便利店买我喜欢的橙汁给我喝。

  自从妈妈抛弃这个家以后,爸爸忙于工作,于是姐姐成了唯一能够照顾我的人。我自己是没有多大印象了,是后来听我爸谈起,小时候的我是多么的不听话,调皮捣蛋样样都全。姐姐一个十几岁的女生要照顾我这个百厌星,想象得出有多辛苦。

  但姐姐很爱护我,每次不明就里的阿姨把我抱过去亲脸蛋时,姐姐就很生气地把昏过去的我抢回来,大声说:我家芸芸不能让别的女人碰!那会要了他的命的!

  好几次,我做错了事惹老爸不高兴了,他要用皮带抽我,都是姐姐替我挡住的。

  每天晚上,她还会讲睡前故事给我听,不去计较白天我做了什么气得她半死的事,总是会搂着我一起睡。

  没多久姐姐便离家出走了。自那以后,每当我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时,年幼的我总是会想起姐姐临走时对我不舍的泪眼。我心中有个想法,认为姐姐之所以离开这个家,并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了,而是因为她更爱惜肚子里的孩子。确切地说,当初姐姐的选择不外是:一,留下,把孩子拿掉。二,离开,把孩子生下来。在我和她自己的孩子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回忆再次泛起,我的心情陷落低谷。在这个被寂寞所支配的昔日公园里,姐姐曾经的身影和笑容一样的稀薄。

  “真的好想回到过去,回到小时候。”我茫茫然地,低声喃喃自语。

  忽然,一股力量从后背袭来,我被人推了一把。脚长的我很快便刹住了秋千,站起身回头看去。

  “嗨,吓到没有?”似曾相识的笑脸和V字手势出现在我面前。

  ……姐姐?

  但是定睛一看,我没来由地发火:“你在这里干什么?殷雨!”

  她被我的大声惊到,慌忙举起手里的购物袋:“买……买蒜头回来路过这里啊。家里的蒜头用完了。”

  我马上冷静下来,弄清楚了自己发火的原因:我竟然荒唐地认为殷雨才是我姐姐抛弃我的罪魁祸首。

  

  回到家时,饭菜还是热乎乎的。我原本可是打算和殷雨一起出去吃。

  稍一回想,我突然明白早上我跟她说起放学容易塞车的问题,她在心里所想的是什么了。她想着早点回家,买好菜做好饭等我回来,一起吃上热饭。

  我扫了眼厨房的锅灶和流理台,想起进门时有件事忘了提:“我回来之前有人来过家里吗?”

  “啊,”她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你碰到她了?”

  “没有啊,我进屋的时候看到有双拖鞋,是从鞋柜里取出来的。”那意味着,殷雨曾让那个人穿上拖鞋进屋。

  “是来检查天然气管道的工作人员呀。我拿拖鞋给她她也不穿,就这样直接进来看了几眼管道和系统,记录了一些东西在小本子上便走了,真是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她好像很伤脑筋似的苦笑。

  我缓缓点了点头,岔开话题谈论其他。我没有说出流理台上那两个茶杯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说出客厅地柜没完全关好是不是因为里面放的过期饼干被拿出来招呼客人。那是一种让客人觉得自己不受欢迎的暗示法。

  

  

  晚饭后,老天又开始下起雨来。

  我赶紧去了阳台收衣服,拿进来暂时放在客厅的沙发上。厨房里传来洗刷的声音,我走了过去。

  殷雨在洗碗盘。

  我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细小的肩膀,却吓得她整个人一震。

  “其实你不用做这些,把碗碟丢进洗碗机里就可以了。”我轻声说。

  “哦,对哦。我忘了。”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靥,“饭后洗碗都成我的习惯了。”

  “你有事瞒着我吗?”我决定还是直接问一问比较好,“今天来的那个人,不是来检查管道的吧?”

  “被你知道了。”她垂下肩膀嘟哝道。

  “如果是来找我的,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或许吧,但我没有让她留下来。她年龄比我大,又比你小,还带着行李。看样子说不定是要来向你借宿的。是个女孩子。”殷雨和我一起动手把所有碗盘放进洗碗机。

  “女孩子?”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欠下这样的风流债。

  “嗯啊,我说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然后她坐了一会儿便走了,反正我是不知道嘛。”

  原来如此。殷雨一定误以为那个女孩是我以前的女朋友了。不过细想起来,我一直都没有跟殷雨说起我特殊体质的事情。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喔。”现在就是机会,跟她讲了吧,“我天生就有一种病……”

  

  

  【七】

  “怎么会有这种病?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殷雨果然不太相信。

  这大千世界里可谓是无奇不有,但一旦让自己给碰上,多半还是不太容易相信的吧。

  我正寻思着带她出去大街上找个女人验证一番,这时门铃响了。

  “可能是下午来的那个人。”殷雨低声说道。

  “正好,等下你就能看到我的过敏症了。”我一边说着,同时快步移向门口开门。

  门开了,沉闷的暑气连同一股强烈的压抑感一同侵袭进来。那个女孩只是站在门廊,就已经让我感到大脑像被灌铅一样苦闷。

  我心中暗暗叫苦:不会吧,隔着那么大段距离也会让我过敏?那我要是再往前走一步岂不要了我的命?

  殷雨站在我旁边,她应该注意到了我表情上不自然的反应。

  “你就是叶芸?”来人开口了。她手里拿着一把伞,头戴渔夫帽,背着一个旅行包。

  得到肯定答复后,来人又问:“请问你知道叶孤舟在哪里吗?”

  大概是老爸欠下的风流债。我打起精神说:“我爸爸现在还在欧洲,连我也不知道他猴年马月能回来家里。”

  “是吗?”对方紧接着问,“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果然是老爸的风流债。我心里暗骂一句,表面上客套地说:“请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告。”

  对方略一沉吟,正色说道:“请你务必转告,叶秋水女士现在卧病在床,快要不行了。无论如何,我希望叶孤舟能去见她一面。地点是南方医院一区XXX病房。”

  叶秋水是我妈妈的名字。

  “你是?”我不禁疑问。

  “我本来打算当面告诉叶孤舟,但既然他不在……”对方顿了一顿,转身融入下着雨的暮色之中,“由你转告他吧,但不要跟叶秋水说我来过这里。”

  她走到雨中才撑开伞离去的背影,让我和殷雨都静默无语地看了好一会儿。

  

  “她是谁?”殷雨首度开口。

  “我不知道。有可能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吧。她说我妈妈生病住院了,想要见爸爸一面。”

  “那,要给外公打个电话吗?”她神色不安地问。

  我没有回话,连忙跑回房间翻箱倒柜地寻找老爸的全球通号码。那是老爸走前留下的,写在一张便条纸上,我还从来没给他打过。

脑子还是很肿胀,血管鼓动的感觉非常的明显。也许因为我的动作太急躁了,殷雨站在一边很紧张地咬着手指头。

  “我在找老爸的电话号码,是一张便条纸。”我简单说明后吩咐道,“帮我去冰箱拿瓶沙士汽水来,黑色的。”

  殷雨急匆匆地跑过去拿了。

  我继续翻找,脑子里感觉还是很不舒服。我心想:从外表上看,那个女孩很像妈妈。简直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一样。但如果那个女孩真的是我母亲生的,那为什么我会对她产生过敏反应?我明明对姐姐的女儿(殷雨)完全没有任何过敏反应呀……

  “是要沙士汽水吗?”从厨房那边传来殷雨确认的声音。我高声说没错。

  我忽然想起中午跟大伯共进午餐那会儿,那个外表给人以男生错觉的女生。

  难道说……

  我旋即想到一种解释。但这种解释实在叫我不能接受呢。

  手机响了。

  偏偏这种时候打过来?我嘟哝了一句,取出看来电显示。

  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显示是武汉。

  我满腹狐疑地按下接听键。

  “……叶芸。”对方信号不太好,电子的杂音很大。

  “我是。你是谁?”我一时没听出对方的声音。

  “……你绝对不能爱上殷雨……因为她咔吱咔吱(杂音)……”

  搞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这时旁边有人递给我一瓶开好的沙士汽水。

  “你说的爱是指什么?如果是男女之爱,那么你多操心了。”说着,我手持话机坐在床上猛灌了几口汽水。旁边,殷雨一脸无垢的表情。

  我关心殷雨,照顾她的一切,纯粹是出于对家人的爱护。为什么会被人当成是不伦之恋呢?

  “总之……千万不要跨越禁区……”那边干扰很大,但对方依然坚持把话说清楚。

  渐渐地,我听出来是谁了。

  “你怎么跑到武汉去了?大伯?”我惊呼出声。

  “详细我回来再跟你解释……现在的我,大脑一片混乱……明天早上六点,学校西楼的钟塔广场见面……”

  然后连声bye-bye也没有就挂了机。

  “大伯打给你的么?”殷雨说。她在收拾我翻找时丢出来的东西。

  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和侧脸柔和的线条,我知道为什么容易被人误解了,都是因为年龄相近但辈分悬殊的我们刚刚住在一起的缘故。如果换成一对兄妹或者姐弟在一起生活很多年,兴许不会引起那么多歪曲的联想。

  “你要找的,是这张便条纸么?”

  我那眼尖的外甥女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兴高采烈地交给了我。

  

  

  【八】

  漫天的阴霾令人无法确定朝阳的位置。

  发轫于昨夜的雨一直下到现在,但已经减弱到了可以忽视的地步。

  李大伯孤零零地站在圆形广场中央,仰望钟塔。盘面的时间指向六点一刻。这个时刻还没有学生来上学。

  “我来了。”站在广场的入口处唤起对方注意,我用跟同学说话的语调说,“我可是坐计程车来学校的,你最好先给我解释一下特意跑去武汉的理由。”

  大伯不徐不疾地开口:“我确实去了武汉,为了弄清楚事件的真相。”

  “原来真是为了那件事。”我歪斜了嘴角以示嗤笑,“过了一把福尔摩斯的瘾?很爽是不?”

  “老实说,在那些蛛丝马迹的线索面前,分析、推演、求证出事件的真实经过确实令我感到兴奋异常。然而最终的结果却令我痛不欲生。”他压抑着声线说道。

  “是么,最终的结果如何?”

  他扶了扶沾有雨点的玳瑁眼镜,脸色立刻就变了,像换了一个人。

  “在我向你报告调查结果之前,我恳请你做好心理准备,去接受这个你必须得知的真相。”他清冷的目光像是刺穿了我的身体,令我一阵颤栗。我以前从未见过大伯这样子。

  “你说。”

  “现在和你住在一起的殷雨,她既是殷雨,同时也不是殷雨。你所接触到的,是殷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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