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要碰,什么也不要说。”
布宅招呼着四个女人离开房间,而他则小心翼翼用透明塑胶袋将4K打印纸装了起来。透过塑胶袋,布宅第一次了解到张岩最后想说的话:
不管是谁,当你们看见这封信的时候,估计我已经死了。最想杀的人,和我最爱的人都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怎样再面对社会,也不知道怎样面对审判。
我不想让自己的死亡还要通过漫长的审判与辩护,那样的我也许会在等待中自责。
自杀需要的勇气,其实远比杀人来得要小,所以我决定就这样结束吧。
希望我的死可以挽回曾经我对雪蝶所做过的坏事……
张岩绝笔
信件最后显示的时间是去年的夏天,文字是用打印的,纸张有点发黄,油墨也没有了味道,证明确实是去年的产物。
一切好像都画上了圆满的句点,可布宅却忍不住的胃中恶心,想吐。
当四个女人收拾好碗筷,老王终于到了。一见到李杰的尸体他跟疯了似的,立即用车上的卫星电话打给了李杰的爸爸,然后才报了警。
不过警察的效率却比李杰的爸爸要更快,不过一个钟头,六辆警车,一辆救护车,一辆运尸车都开到了别墅前。
众多的警察没等安慰布宅这些幸存者,已经忙活开了收集证据。看得出来他们的神情不轻松,毕竟在他们的地头,一口气被杀了四位,自杀了一位,而且事发已经过了几日了。犯罪现场可以说早就被破坏的没剩下什么了,要想在这种情况下搜集证据,真是难如登天。
负责现场的是一位胖子秃头警官,咋一看和猪王还真有几分神似,周围的警官都称呼他为朱总队。朱总队安排了十个人给布宅五人做笔录,布宅是最快做完的,连负责记录的警官也在诧异,怎么有人可以把连环杀人案件说得如此条理清晰,还给出了许多合理地分析与推理。
完工的布宅又开始满别墅地乱转了,跟随在设备先进的警察身后,布宅终于知道什么是专业了。转悠中,布宅又来到了猪王的卧室,警察的判断和布宅没有出入,证实了这里是绝对的密室,而猪王也绝对不是给吓死的。
布宅注意到一个全身卫生装、戴着口罩的警察叔叔正小心翼翼地用棉签吸附着猪王尸体枕头边的众多白色头皮屑。
“叔叔,你拿这些头皮屑干什么?”布宅好奇地蹲在了警察叔叔的身边。
“你怎么跑进来了?别乱动!快戴上!”警察叔叔慌了,一把将布宅挡在了身后递给他一只白色的口罩。
“怎么了,这么紧张?”布宅诧异地戴上了口罩。
“你知道这些是什么?”警察叔叔提起了一只占有白色头皮屑的塑胶袋,“这可是剧毒,氰化钾,哪怕是吸进人体,五十毫克就能致命了。从你同学的尸体来看,应该就是氰化钾中毒身亡的。”警察叔叔感叹着,布宅却呆掉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苍白。
“小兄弟,你怎么?”警察叔叔担心地拍着布宅的肩膀。
“原来是这样的……但这绝对是张岩无法做到的……等等,如果假设成立,瘦皮猴的死也有漏洞!太多问题了,我需要想!需要想!”布宅疯了似的爬起,冲出了别墅。布宅左右地找着,没有多久便找到了警察的指挥车,电脑人员正在上面记录着情况。
“你不能上来,下去!”坐在车上的是个年轻警官。
“大哥,你的电脑可以联网查户籍吗?我需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布宅扯下了脸上的口罩。
“你开什么玩笑,这可不是玩具。”年轻警官训斥道。
“我不是在玩,我要查的东西关乎凶手!请帮我!”布宅认真的神情把年轻警官给吓到了。
回到别墅内,四个女孩坐在了沙发上,朱总队则坐在了对面,听完他们的故事后满脸遗憾和悲伤。
“听你们一说,凶手张岩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可怎么样也不该自杀啊。”朱总队摇头叹息道,“对了,你们不是说张岩留下了一份遗书吗?现在遗书在哪?”
“在我这。”别墅的大门前,刚才慌张的布宅此刻神情淡定,手里握着一份厚厚的资料。
“太好了,那你现在交给我吧!”朱总队微笑地迎了上去。
“抱歉,在交出资料前,我想让大家听一个故事,关于雪蝶的故事。”布宅没有管朱总队,直接走到了沙发前,站到了玻璃茶几之上。
“布宅,你搞什么鬼?我们不是都听过了吗?”布美有点生气了。
“张岩说的是雪蝶跳楼前的故事,我要讲的是那之后的。”布宅表情淡定。
“之后的?雪蝶不是死了吗?”雨天惊叹。
“不,雪蝶没有死,病房外的高大松树救了她,可坠落中,无数根树枝撕裂了她的脸,原本漂亮的小女孩就这样被毁容了。幸运的是,李杰爸爸的赔款救了这个小女孩,雪蝶的父母用这笔钱给雪蝶整了容。雪蝶一家移民到了韩国,可就在四年前,一场车祸,雪蝶的父母不幸去世了,于是无依无靠的雪蝶又回到了中国。她从没想过要平静的生活,她的归来只为了向毁了她生活的五个混蛋复仇,并且欺骗负罪感极重的张岩成为了她的帮凶。”
“五个混蛋?不是四个吗?”王慧诧异道。
“就是五个,对于她来说,张岩也是害她到今天的混蛋之一。在她的计划里,张岩是需要死的。我说的对吗?雪蝶……不对,现在该称呼你为雨天。”布宅的话让全屋子的警察都停止了工作,一双双呆立的眼睛全看向了那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明白?”雨天尴尬地笑着。
“不用在身份上辩解了,用警察的电脑一查马上就能知道。”布宅将雨天的档案放在了茶几上,“说实话,要不是警察叔叔发现猪王是死于氰化钾,我真的很难将你和凶手联系起来。杀死猪王的氰化钾应该是你去年就准备好了的,毕竟去年你住的就是他现在住的房间。你只需将氰化钾像涂料般刷在床头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凶器便随时能替你在密室里杀死猪王了。只需要一点上方的震动,例如因为情绪激动通宵清理房间什么的。”
“布宅,我承认我是雪蝶,从前不愿意说,只是因为我已经不想再提起过去。过去的我傻,现在却不是。李杰对我很好,他也很有钱,能有这样的男朋友,我很幸福。”雨天的辩解合情合理,毕竟谁都会有不愿意说的秘密。
可正是她的解释,让站在茶几上的布宅蹲了下来,布宅的脸色从没有像现在一样难看过,“其实我早就料到了你会这样说,因为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但真听到你这样说,我真替张岩不值。放下你的解释不谈,在这里死去的三个人,都只有你才能杀死他们:
“第一,便是瘦皮猴,就像我对张岩的推理,没错,是他杀了瘦皮猴,并且是他打开吊扇将瘦皮猴拉了回来。可他并不是那个关吊扇的人,因为他在我房间呆的时间太久了,不能怪他,他给我的游戏真的很难。你们计算过时间,当基本确认应该关吊扇时,你离开了房间。本来这时候你应该只是检查的,但当发现电扇还没停的你也就顺手给关上了。这也正是为什么送他出房门的我,并没有看见无人的客厅中吊扇还在转的原因。一个简单的配合,迫使我后来指证张岩的推理也有点无法自圆其说了。”
“我都说过了,我没有杀人。”雨天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低垂着额头。
“再来也是让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李杰的死。不得不承认当时你的演出实在太完美了,以至于我的思维本能地将你和凶手分开来。其实你不过是大摇大摆地斩掉了李杰的脑袋,然后把斧头从没开的窗户抛了出去,紧接着一声尖叫,来一句有个黑影,很自然地便洗脱了嫌疑。”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没有杀人!都是张岩干的,他已经畏罪自杀了!”雨天生气了,突然一把揪住了布宅的脖子,面露狰狞。
“你终于说对了一点,张岩真的是自杀的。”好多天了,不管死去了多少人,布宅却是第一次眼眶湿润,“我想,在你告诉他的计划里,他是不会被发现也不会死的。其实他并不知道,从一开始你就准备用他的死,画上完美的句号。方法很简单,你完全可以用氰化钾,在几十秒毒死他,既然被当成凶手,张岩拥有剧毒的事情也不会可疑。但直到最后他被我识破,承认谋杀后,他都在想如何帮你脱罪。他一定害怕最后落到警察手里的自己无法保守秘密,所以选择了用死来掩护你。我想遗书的把戏是你早就替他准备好了的吧?”
“证据,说我是凶手,就给我拿出证据来!”
“你很聪明,除了李杰外,其他所有人的死你都没有直接动手。就连李杰的死也没有直接证据。哪怕你跟他住在同一个屋子里,斧头上应该也找不到你的指纹。不过就像当初我对你说的,现实中不可能存在完美的罪犯,因为杀人的罪恶感会摧毁了他们的平常心。可我万万没想到,破坏掉你平常心的,却是因为张岩的自杀。是啊。在你看来那么懦弱的张岩连杀人的勇气也是你赋予的,他又怎么敢自杀?还是为了保护你而死。当看见他还在滴血的尸体时,你一定很感动吧?毕竟男人成天说着可以为了谁去死,却没有几个男人真的做到过。”
“你是情圣还是推理者?我已经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雨天冷漠地放开了布宅。
“你听的明白,因为当时的你真的动容了,也因为你的动容使得你忽略了一个致命的细节。那便是你为张岩准备的那份遗书。记得给张岩夹菜时,你的筷子有些拿不稳,你当然拿不稳,因为你的手指上涂了掩盖指纹的胶水,对吗?不过即便如此,你的指纹依然留在了这封遗书上。”布宅说着从身后拿出了那封被塑胶袋密封的4K纸。
“不用冤枉我,上面不可能会有我的指纹。”雨天冷哼道。
“会有的,因为你用手指擦拭泪水时,眼泪剥落了你手指上一片凝固的胶水。当你将4K纸放到张岩面前时,这片带有指纹的胶水好巧不巧粘在了纸的背面。”
“你在说谎,怎么可能?”
布宅没有说话,只是将4K纸翻转过来。只见纸张的角落处,一片暗红的血迹中真的有一个清晰的指纹。
刚才还在顽抗的雨天懵了,仿佛灵魂出窍。
“没有想到吗?张岩流开的血迹固定了这个指纹,成为了致你于死地的铁证。雨天,你还想狡辩吗?”
周围的警察静静地围了上来,有一些已经拿出了手铐。
“笨蛋张岩,从前到现在干什么都干不好,连自杀都要害人。”雨天的眼眶湿润了,晶莹的泪滑过了她美丽的脸。
“就是说,你承认是你策划的一切吗?”布宅质问道。
“这样笨的他,哪怕以后进了社会,也一样会被李杰这样的混蛋欺负。”雨天流着眼泪却笑得更开心了。
“你承认是你干的了吗?”布宅依旧质问。
“是的!我就是雪蝶,我策划了一切,我就是杀死李杰他们的凶手!你就是想让我说这些吗?现在你满意了吗?”雨天愤怒地咆哮道。
“吓死我了,你不承认,我拿你还真没办法。”布宅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那重要的遗书直接抛给了朱总队,“对了,朱总队,对不起,为了让雨天就范,我故意在遗书上留下了我的指纹,可我不是凶手喔!”
“你的指纹?”雨天和其他人一起疑问道。
“因为我真的找不到证据,只能利用雨天心态不稳的事情去诈唬她了。既然她已经承认了,你们也知道了她杀人的过程,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一定能找到给她定罪的证据。”
“混蛋布宅!你居然阴我!我靠!”一直是淑女形象的雨天也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可没等她碰到布宅,两个警察已经按着她的肩膀,将她定在了沙发上。
狼哮下的凶杀案结束了,布宅没有抓住凶手的喜悦感,因为不管他的推理何等准确,死去的人依旧无法复生。
当雨天被压上警车前,布宅特意地问过她,为什么要故意装成魔狼杀人的可笑说法?
雨天则是如同看白痴般地打量着他,一早就准备用张岩当替罪羊的雨天根本没雇佣什么拦车的老妇人。
而瘦皮猴死后那天清晨的狼哮,也根本与雨天无关。
布宅坐着警车回家时已是半夜,靠着车窗的布宅打起了哈欠。
突然,在车窗外远处的森林中,布宅看到了那曾经拦车的老太婆,而在她的身边,威风凛凛地站立着一只狰狞的红眼银狼。
“嗷呜!!!!”一声犀利的狼哮成为了送布宅离去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