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那人又点燃了另一根冲天炮,随着巨响传来,众人大声欢呼,不少人还掏出了手机、相机和DV,拍摄起来。借助烟火的光芒,众人看清楚了那发射冲天炮之人,身穿黑色的夜行衣,脸上则戴着一个塑胶的怪兽面具,此时此刻,他(她)面对着众人,站在天台的边沿,跟观众席的距离有二三十米。
突然之间,只见面具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尖刀,银光闪闪,锋利无比。在场的不少女士以及一些胆小懦弱的男子,看到尖刀乍现,或瞪眼捂嘴,或失声惊呼,至于大部分男士,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具人,想要看看他(她)的下一步举动是什么。
无数眼睛望着面具人,无数镜头对着面具人,面具人却漫不经心,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忽然高举尖刀,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的喉咙插去!
虽然在场也有一些观众在看到面具人拿出尖刀之时,已猜到他(她)会伤害自己,但却没想到变故如此迅速,动作如此利索,场面如此惊心动魄。
众人失声大叫,或恐惧,或绝望,或不明所以,或不知所措,其中却也穿插着一些兴奋的口哨声。还没有人能完全反应过来,面具人身体一软,往后一仰,已从天台上掉了下去,往地面直坠。
有几个反应比较快的人(思炫是其中一个),这时从座位上一跃而起,向面具人坠落的地方奔去,然而他们还没走到天台边沿,重物坠落地面的巨响却已传来。数秒后,大家来到天台边沿,探头往下一望,只见面具人已经横躺在地面上,脑袋破裂,脑浆四溅。
众人三五成群地离开七幢大楼的天台,陆陆续续来到楼下,走到面具人的尸体前方。众人之中,只听一个高个男子大声叫道:“我是刑警,大家请不要接近死者。”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尸体跟前,小心翼翼地把死者脸上的面具摘下,霎时间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的脸庞,面容扭曲,五官变形,似乎在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恐惧。
虽然这名刑警已经命令众人不能接近死者,但还是有一些胆子不小、好奇心极强的人围了上去,在刑警摘掉了死者的面具后,更有人认出了死者的身份:“咦,这人不是萧浩吗?”
与此同时,站在思炫和寻语身边的越泽,忽然喃喃地说了句:“麦天凡?”他的声音极低,但却没能逃过思炫的耳朵。思炫向他瞥了一眼,只见他正在望着手机,怔怔出神。
就在这时候,又有一声“巨响”从天空传来,还是冲天炮的声音,与此同时,烟火在夜空中散发,无比绚丽。众人抬头仰望,竟然看见在月儿弯湾三幢的天台边沿也站着一个人,身穿白衣,脸上同样戴着一个塑胶的怪兽面具,看样子,刚才的冲天炮,就是他(她)所点燃的。
众人望着白衣面具人,或大声讨论,或窃窃私语。忽然间,白衣面具人蹲下身子,拿起另一根冲天炮,把它点燃,发射到夜空之中。众人的目光被烟火的光芒所吸引之时,白衣面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也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尖刀,跟在十多分钟前自杀的黑衣面具人萧浩一样,把尖刀狠狠地插向自己的喉咙。众人骇然失色,想要大声喝止,然而远水难救近火,声音无法阻止白衣面具人的举动。刹那以后,白衣面具人全身酥软,往前一倾,向地面急速坠落。数秒后,随着“砰”的一声巨响,白衣面具人已横躺在众人的不远处,跟萧浩的尸体只相距了十来米。
两具尸体的脑袋都已碎裂,四溅的鲜血和脑浆,跟中秋的月光交融在一起,充满死亡的气息和血的味道,场面极为恐怖。如此动心骇目,无愧被称作“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第四章、郑刑警
十多分钟后,十多名刑警到场。负责带队调查这宗匪夷所思的自杀案件的是一名叫郑天威的刑警。他跟慕容思炫是忘年之交。
就在郑刑警仔细地查看着萧浩的尸体之时,思炫慢悠悠地向他走去,但还没走到他跟前,却被两名刑警拦住:“对不起,请勿接近案发现场,谢谢。”
思炫冷冷地叫了句:“郑天威。”
郑刑警听到有人叫唤自己,“咦”的一声,回头一望,见是思炫,由不得微微一愣,但也随即回过神来,脸露喜色:“慕容思炫,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他所以如此高兴,是因为他知道既然思炫在场,那么这两宗不可思议的自杀案件,很快就能侦破了。
“郑刑警,他是……”其中一名把思炫拦住的刑警问道。
郑刑警摆了摆手:“自己人。”随后快步走到思炫跟前,急不可待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思炫扭动了一下脖子,冷冷地回答:“不少人拍下了视频,你自己看。穿白色衣服的死者,是叫麦天凡?”
郑刑警掏出笔记本,一边翻看,一边回答:“是的,麦天凡,已经确认了。”说罢朝思炫望了一眼,问道:“他怎么啦?”
思炫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调查四件事:一、黑衣死者萧浩的家庭背景,特别要调查一下他是否投了保险;二、白衣死者麦天凡的家庭背景;三、新空间房地产除光明地产外的竞争对手;四、光明地产的发展背景和这段时间的情况。”
“慕容思炫,难道说,”郑刑警吞了口口水,问道,“这两宗自杀案件的来龙去脉,你都已经清楚了?”
思炫仰望着那挂在夜空中的圆月,淡淡地说:“八九不离十了。”
在郑刑警派人调查思炫想知道的四件事情这段时间中,思炫走到越泽身旁,向他问道:“第二个自杀的人,麦天凡,你认识?”
越泽没想到思炫会突然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呆了一下,想了好几秒,才低声说道:“是的,我们是高中同学。”
思炫咬了咬手指,接着又问:“第一个自杀的人,萧浩,你也认识?”
越泽又想了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谈不上认识,不过我见过他,也听过他的名字。麦天凡本来跟一个叫白薇的女孩子谈恋爱,后来那个萧浩勾引白薇,白薇不仅出轨了,还变心了,甩了麦天凡,跟萧浩交往,听说后来还跟萧浩结婚了。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
思炫“哦”的一声,不再理会越泽。寻语问道:“怎么?你对这两宗自杀案件,有独特的见解?说出来让大家讨论一下嘛,我的好助手。”
思炫朝寻语望了一眼,嘴中吐出了四个字:“二十分钟。”没等寻语答话,便转过身子,径自向远处走去。寻语秀眉一蹙,低声嘟哝了一句:“怪人。”
二十多分钟后,寻语和越泽在月儿弯湾小区的休闲区找到了思炫,他正蹲在一个秋千上荡来荡去,玩得不亦悦乎。
“慕容思炫,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寻语说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快告诉我!”
思炫稍微侧头,向寻语和越泽瞟了一眼,却没有说话,继续玩着他的秋千。这时候,又有一个人从远处快步走来,边走边说:“慕容思炫,你要的资料我都拿来了。”那人自然便是郑刑警了。
思炫身子一腾,从秋千上跳了下来,稳了稳身子,接着慢腾腾地走到郑刑警跟前,接过他带来的资料,快速地扫了一眼,随后把资料交还给郑刑警。与此同时,寻语和越泽也走到了思炫和郑刑警前方。寻语奇道:“慕容思炫,你叫这位警察先生帮你调查什么?关于刚才那两宗自杀案件,你已经知道了多少?”
思炫舔了舔嘴唇,目无表情地说:“全部。”
“什么?”寻语大感诧异。
“一切显而易见,毫无悬念可言。”思炫微微吸了口气,接着说道,“那么,现在开始解谜。”
第五章、月夜解谜
“我根据调查资料和我的推理,按时间顺序往下说吧:很多年以前,麦天凡——现在身穿白衣的死者,跟一个叫白薇的女孩谈恋爱,可是后来萧浩——现在身穿黑衣的死者,却看上了白薇,他想法设法勾引白薇,终于,白薇出轨了,变心了,抛弃了麦天凡,跟萧浩交往。从那时起,在麦天凡心中,恨透了萧浩和白薇。
“后来萧浩跟白薇结婚了,结婚后,萧浩还给自己投了一份巨额保险,受保人是白薇,如果萧浩意外身亡,白薇可以获得一笔十分可观的赔偿。
“另一方面,麦天凡也结婚了,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我不知道麦天凡是否放下了对白薇的感情,心底是否爱着自己的妻子,反正他跟妻儿的生活十分快乐,至少表面是。然而幸福的生活却被一件事打破:麦天凡的儿子患上了白血病。
“麦天凡夫妇没有足够的金钱给儿子治病,儿子离死亡越来越近。或许是由于不能跟自己深爱的白薇厮守一生,麦天凡看破了红尘,一颗心早已死去,现在儿子出事了,他更下定决心,用自己的命换回儿子的命。
“他想给自己投下保险,然后自杀并且假装成意外,骗取保险金,给儿子治病。可是他也知道保险公司并不好骗,一旦诡计被拆穿,保险金没骗成,自己却赔上了性命——尽管对他来说性命并不珍贵。
“这时候,光明地产的人找上了麦天凡。光明地产的前任CEO在几年前离职后,自己开了一家房地产公司——新空间,我们现在所处的楼盘——月儿弯湾,就是新空间房地产推出的第一个楼盘。根据资料显示,月儿弯湾所在的新城区还没被开发,因此这个楼盘在市场上不存在竞争对手。惟一的竞争对手——光明地产,所以跟新空间房地产处处作对,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两家地产公司的老板之间的私人恩怨。
“总之,光明地产想要破坏新空间房地产即将推出的月儿弯湾的购买率,想要新空间地产出师未捷身先死,就此破产,永远无法翻身。月儿弯湾设计新颖,环境优美,深得富豪们喜爱,怎样才能阻止业主购买?很简单,如果在楼盘发售前,便有人在楼盘内自杀,那么大部分人都会对这个不祥的楼盘敬而远之。
“如果有人在月儿弯湾某幢楼房天台自杀的情景还被拍摄成视频,放到网上,一传十,十传百,月儿弯湾的购买率一定大打折扣,甚至根本无人问津。
“于是光明地产跟走投无路的麦天凡合作。合作的内容很简单:麦天凡到月儿弯湾自杀,而光明地产就负责支付麦天凡儿子医治白血病的全额费用。
“麦天凡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是他不甘心,他所憎恨的萧浩和白薇,还在幸福地生活着。他想破坏两人的生活,他甚至要杀掉两人以解心头恨。但心中对白薇的爱,却促使他终究无法对白薇下手。最后他决定,只杀萧浩一人。
“可是虽然他下不了手杀白薇,但也不想白薇好过。经过调查,他知道,如果萧浩被杀,那么白薇可得到巨额保险金。他可不愿意事情发展成这样。要让萧浩死,又不能让白薇得到保险金,只有一个方法:让萧浩自杀。
“然而无缘无故,萧浩怎么会自杀呢?于是麦天凡就想到了要策划一场在月夜上演的自杀惨剧。今天晚上,被麦天凡——这个自称‘月夜傀儡’的可怜人——所邀请的人,都是他所挑选的、证明萧浩自杀的证人。”
夏寻语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思炫的话:“要让萧浩在我们面前自杀?他是怎么办到的?”
思炫舔了舔嘴唇:“他办不到。他不会催眠,无法操控萧浩的行为。”
“可是,”寻语搔了搔脑袋,“萧浩把尖刀插进了自己的喉咙,然而坠楼而死,这些不都是我们亲眼所见的吗?”
思炫从口袋中掏出一筒曼妥思抛光糖,挤出两颗,抛进嘴里,一边夸张地咀嚼,一边淡淡地说道:“萧浩早就死了。在我们面前‘自杀’的黑衣面具人,不是萧浩,而是麦天凡本人。”
“啊?”寻语惊呼。越泽和郑刑警也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思炫用毫无抑扬顿挫的声音,接着推理:“刚才出现在七幢天台的黑衣面具人,并不是萧浩,而是麦天凡。当时萧浩已经被刺死了,尸体被绳索固定在七幢天台的边沿。在众人到达天台前,麦天凡一直呆在天台的角落,他的身上也系着绳子,绳子固定在七幢某个单位的窗户上。他所以要穿黑衣,就是要让自己隐藏于黑夜中,让众人无法发现他。他所以要用沙滩椅摆成观众席,原因之一是要诱导大家坐到观众席上,跟他所在的地方有一定的距离,原因之二是要让大家以为奇观会在观众席前方出现,从而忽略了他所在的角落。
“十点整,当大部分观众到达以后,他就用烟火吸引大家的视线。接着,他掏出一把用塑料所制成的、可以收缩的道具刀,插向自己的喉咙。在众人面前假装自杀后,他就往下一跳,由于被绳子拉住,他不会有危险,与此同时,他迅速切断了固定在萧浩尸体上的绳索,所以真正掉下去的,是萧浩的尸体。
“当时萧浩的尸体上,穿着跟麦天凡所穿的一样的黑衣,戴着跟麦天凡所戴的一样的面具。麦天凡利用这个掉换诡计,让我们以为萧浩是自杀而死的,这样一来,白薇就无法得到保险金了。
“事实上,麦天凡做到这一步时,就已经成功地破坏了月儿弯湾的销售计划了,他已经可以全身而退了。然而,对这个世界已经心灰意冷的他,并没有选择苟且偷生。他在大家都在关注着萧浩尸体的那段时间,换上白色的衣服,迅速来到三幢的天台,故技重施。不过这一回,他是真的杀死了自己,并且是真的从天台坠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