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服(2)

 
驯服(2)
2016-12-16 17:11:37 /故事大全

  我只请了一天搬家的假,第二天还要上班。揉着有些发酸的眼睛,将闹钟调到7点,倒头便睡。

  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将玻璃窗晒得滚烫,阳光炫得我睁不开眼睛,卧室内的空调挂机发出轻微的响声以抵御升高的温度。我看了看床头的闹钟,猛然跳起来——已经8点半了!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闹钟没有响吗?我顾不得琢磨这个,飞快地穿衣洗漱,从冰箱里取出面包和酸奶吃了,飞快地冲出家门。

  走到3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此时再上去拿肯定会迟到,我一边冒汗一边在口袋里乱摸,在左边的裤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钞票是崭新的,让我愣了一会。我记得自己昨天并没有往这口袋里塞钱,这裤子是房间衣柜里原本就有的,昨天才上身。看来是送裤子的人忘了把钱取出来。我暗道一声好运,飞奔下楼,打了个车直奔公司。

  好险,到公司的时候,差1分钟就迟到了。冲进大门的时候,迟啸月捂着嘴冲我笑,嘲笑我狼狈的模样,我尴尬地笑了笑。

  “房子怎么样?”她笑着问。

  “还好,就是楼层高了点。”我站在空调前吹着冷风,唯恐她闻到我身上浓重的汗味。

  “哪天去你家玩玩!”她说。

  “啊?”我又惊又喜,汗水又冒了出来,“欢迎,热烈欢迎!”

  

  下班之后,和迟啸月边开着暧昧的玩笑边走出公司大楼。我几次想开口邀请迟啸月到家里去,又隐隐觉得不妥。那房间总让我觉得有些不安,还是等一切安定下来再说吧。目送着迟啸月的背影远去,我也赶紧走向公交车站。

  在斜倾的日光下,24楼瘦长的影子拖在地面上,形成一道巨大的阴影。我迎着它走,整个人完全被阴影笼罩住了。四周大部分是10层以下的房屋,只有一辆栋大厦高度超过24楼,但也没有它这么瘦,外观也没有它这么古怪。看着它那黑色玻璃的外墙,以及缠绕在楼身上蛇一般的救生梯,我的脚步不禁踌躇起来。昨夜沉浸在推理小说之中,完全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此时,身在24楼之外,忽然强烈地意识到,我将一个人在这栋楼里度过夜晚。在24层,没有电梯,距离我最近的管理员也在一楼,我就像是被流放到了孤岛之上。

  我一拐走进了路边的咖啡店。

  喝了两杯咖啡之后,眼望所有的大厦都有人进出,只有24楼前异常寂寞,我心中一阵凄凉。然而,必须要回去了。我总不能在咖啡店呆一个晚上,人必须归巢,尽管是租来的,起码也是安身之所。趁着天还没黑,赶紧穿过长长的楼梯回到房间里,或许还不会那么害怕。

  一进大楼便觉得寒气逼人,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管理员换了一身土黄色的制服,仍旧是一副很邋遢的样子,歪斜着坐在书桌后面,手里翻看着一本卷了边的小说。尽管这是我在大楼里唯一的伙伴,我还是不由自主对他感到了厌恶。我们互相谁也没理睬谁。

  过两天还是买条狗吧,家里有个活物陪着,就不至于这么寂寞了。我边爬楼梯边想。楼梯仍旧很干净,感应灯随着我的脚步依次亮起,等我走过之后又熄灭,尽管天色还不算晚,但楼道里没有窗户,身后一片漆黑,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宽阔的楼道里回荡着,听起来有几分糁人。我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小跑着上了24楼,冲进家门,将房门锁好,打开灯,雪亮的灯光将屋里照得通透一片,这才吁了口长气。

  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大半个城市,天色已经昏暗,到处都亮起了灯。我打开冰箱想喝点饮料,却不由愣住了。

  冰箱里又是满满一柜的食物。

  记得早晨出门之前,冰箱里的食物已经被消耗了大半,食物的包装袋塞满了一整个垃圾袋。然而,现在,冰箱里又满得再也塞不下多余的东西,尤其醒目的是一个黑美人西瓜——昨天那个碧绿的西瓜已经在昨天下午被我干掉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

  有人趁我不在的时候,到我的房间里放置了这些食物!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感到深深困惑,无从求解。

  我就在这深深的困惑中,再次将冰箱中的食物消耗了一大半。

  第二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在口袋里又发现一百元钱。昨天晚上换了一条裤子,难道每条裤子的口袋里都有一百元吗?想着这个问题,一整天,我都在心神不宁中度过。晚上回到家,冰箱再次被填得满满的。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将衣柜里所有的衣服口袋摸了个遍,没发现一分钱。

  然而,第二天早晨,一摸裤口袋,又是一百元。

  这也太诡异了,简直像是魔鬼的馈赠。世界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获得,一定要支付相应的代价。是谁在暗中做这一切呢?尤其是这一次,塞钱的时间只能是晚上,但整个晚上,我都没感觉有人进过房间,是我睡得太熟的缘故吗?

  我这疑虑重重的模样,被张宝亮发现了。张宝亮是和我同时进入公司的,在保安部工作,跟我关系很好。

  “李唐,怎么这表情?谁欠了你的钱没还?”他问。

  “要真是那样还好了,是我欠了别人的钱。”我纳闷道。

  “欠了多少?要不要我帮忙?”他仗义地问。

  “就是不知道是谁……”我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他起初以为我在开玩笑,后来确定是真的之后,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交给我了!”

  下班的时候,张宝亮和我一起赶到24楼,远远看见那栋瘦骨嶙峋的黑色楼房,他便对我说:“这楼房太诡异了,你怎么住到这么个地方?”

  “便宜。”我说。他理解地点点头。

  进入大厅,管理员又换了一身制服,这回是深绿色邮筒般的一套,照旧光着脚丫,脚丫上焦黄的厚茧冲着我们,脑袋仰着,一张报纸蒙在他脸上。张宝亮好奇地想揭开他脸上的报纸,被我阻止了。

  爬到8楼的时候,我和张宝亮都已经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他翻着白眼责怪我租了世界上最破的一栋楼。等爬到13楼的时候,他连骂也骂不出声了,只是呼哧呼哧喘气。

  好不容易到了24楼,一进门,他就迫不及待地冲进厨房,打开冰箱门,取出两罐冰啤酒,扔给我一罐——冰箱里又是满满一箱食物。

  我一口将啤酒灌进去,又马上和张宝亮两人一起喷了出来。

  这哪里是啤酒?分明是尿!我和张宝亮两人不断吐着口水,用自来水冲刷嘴巴,好不容易才去掉嘴里的异味。

  “这就是冰箱里的食物?你也吃得下去!”张宝亮一边吧咂着舌头一边摇头。

  “以前都是好的,可能放久了吧?吃西瓜吧,西瓜是刚放进来的。”

  昨天的西瓜已经被我吃掉了,这次放在冰箱里的是一个黑皮的无籽瓜,瓜蒂碧绿,一看就很新鲜。然而,菜刀刚切入瓜中,便闻到一股搜臭味,等西瓜在刀下剖成两半,搜臭味迅速充满了整个屋子。敞开的西瓜里,瓜瓤已经烂成了一锅粥。我连忙将西瓜塞进一个垃圾袋,封紧袋口放在门外,又扯开排风扇呼呼地抽风。

  与此同时,张宝亮从冷冻柜里取出两支巧克力冰淇淋,撕开包装塞进嘴里,吃了几口,没感觉到任何味道,黑色的巧克力在舌尖上融化,却嗅不到巧克力的香气。我皱着眉头吃了两口,实在吃不下去了,这东西尝起来就像一叠被冻硬的纸。

  把冰淇淋扔进垃圾桶里,我们面面相觑。随后,不约而同的,又拉开冰箱门,尝试其他食物。

  所有的食物都发出一股变质的味道。我们拿出一样,舔一口,便扔掉一样,连续装满了好几个垃圾袋,门口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垃圾怎么办?”张宝亮问。

  “放那。”依照惯例,我将垃圾袋运到逃生门前,打开逃生门,把袋子放在救生梯上。当初管理员就是这么吩咐的,每天回来,这些垃圾总是会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处理完食物,冰箱里前所未有的干净,除了凝结的冰霜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就像是刚买回来的一样,空荡荡的。

  “你以前吃的都没有问题?”张宝亮怀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

  “算了。”他想了一会,放弃了思考。递给我一支烟,烟雾充斥在鼻口之中,将萦绕的异味渐渐冲散了。他在房间里吞云吐雾地转悠着,不时拉开抽屉看看,重点检查了我的衣柜,一拉开,他就发出咂舌声,赞叹这些衣物的高档华贵,用怨妇般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嫉妒死我了!”当然,那些衣物的口袋里,没有出现钞票。

  参观够了,他取出带来的摄像头,每个房间里都安放了一个,连厕所也不例外。

  把这一切弄完,再到楼下吃了个晚饭,便已经快10点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刚刚开走,反正他也是单身汉,索性就在我的沙发上凑合一晚。上楼之前,他让我在超市买了一大箱方便面。

  “你这里出来吃顿饭和旅游差不多,方便面有备无患。”他说。

  扛着方便面走进大厅,没看见管理员,估计在哪个楼层巡视呢。我们两人轮流扛着箱子,爬到24楼时已经累得快趴下了,抬眼一看,管理员正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们,一脸幸灾乐祸的神情。

  “来客人了啊?”他的目光在张宝亮身上扫视着。

  “嗯。”那目光让我有些厌恶,我朝张宝亮示意一下,我们拼着最后一点力气,从他身边闪过。张宝亮故意用方便面纸箱撞了他一下,他似乎没感觉疼痛,身子撞了个趔趄之后很快又站稳了。等我们进入房间,再看楼梯口,已经没了人影,下楼的脚步声慢慢远去。

  “这个人古怪得很。”张宝亮说。

  我们轮流洗了澡,身体已经累得散架了,便不再多说,倒下便睡。不到两分钟,从敞开的卧室门里,我便听见了张宝亮响亮的鼾声。我虽然累得没一点力气,神经却异常活跃,翻来覆去始终睡不找。从窗外传来霓虹的微光,将卧室里照得十分清楚。城市中已经很少能看见绝对的黑暗,我索性坐起来,将脑袋凑到窗口往下欣赏路面上闪闪的灯光。楼层高得几乎阻隔了一切声音,看着车来车往,小得几乎看不见的人形在马路上行走,像是看一部无声电影。

  看了一会,我担心自己醒着会阻止暗中赠送物品的人进来,便赶紧回到了床上。依然睡不着,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竖起耳朵凝听一切动静。

  起初寂静无声,渐渐地,天花板上传来脚步声,仿佛有人在来回走动,偶尔夹杂着含糊不清的怒骂声,一会是男人的声音,一会是女人的声音。难道又是流浪汉吗?我竭力让自己忽略这声音,它却一个劲地往脑袋里钻,我满怀疑惑,在恐惧和怀疑中翻来覆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终于睡着了。

  似乎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天就亮了。尽管仍旧困倦得很,却再也睡不着。张宝亮仍旧在打鼾,我轻声穿过客厅,打开冰箱门——又是满满一箱食物。我拿起一瓶鲜奶,喝了一口,味道很鲜美,看来没有问题。匆匆洗漱过后,我又尝试了其他几种食物,味道都很好。看了一眼熟睡的张宝亮,我取下采集器,从电脑里读取昨夜的画面。只看了一会,我就发现这工程太浩大了,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不得已,只好摇醒了张宝亮。

  “哥哥,今天是周末啊,你让我多睡一会。”张宝亮哀号着。

  “冰箱里又出现东西了。”我说。

  他的瞌睡马上醒了,一个翻身坐起来,也顾不得洗漱,直接扑到了电脑前。我们两人轮流快进查看画面,翻来覆去看了一上午,没看到任何人进入房间。

  “这也太奇怪了……”他喃喃地念叨着,看了我一眼,目光停留在我的裤口袋上。我今天换的是一件齐膝的中裤,随手摸了摸裤口袋,没发现钞票。

  “没有钞票,可是冰箱里却有食物,这是怎么回事?”他眼睛发直地念叨着,整个洗漱过程中都在想这件事,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其实我觉得重点不在于没有钞票,重点在于:没有人进入房间,冰箱里却有了食物,这是为什么?

  快到中午了,我肚子有点饿,烧了一壶水准备泡面吃。水座上后,我打开冰箱,取出一片土司,刚咬了两口,就被刚洗漱完的张宝亮一把夺过去塞进嘴里。

  “我呸!”他一口喷了出来,冲到洗漱台上拼命洗嘴巴。

  “你神经啊?”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臭的!”他擦着淌水的嘴巴,恶狠狠地盯着被他扔到地上的土司。

  “我刚吃了还新鲜得很,香喷喷的。”我说。

  “你味觉出问题了吧?”他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

  我们两互相瞪了一会,便转而瞪向地面上的土司。我捡起土司,在没被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一股酸臭在口腔里弥漫开来,我赶紧也去吐了出来,顺便漱了漱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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